如诗如梦 亦古亦今——胡明德山水画琐议

   文、刘少白

   当今艺术界的一个重大课题，即论传统中国画的现代转型。对于每一位致力于中国画创作，追求突破并超越者，都是亟需摸索与探寻的。这种转型具体落实在中国画各种画科中，其难度与程度也各不相同。按照传统的认知，人物画相对容易，花鸟又次之，而山水画则为最难。以老庄哲学和魏晋玄学为精神源头的中国传统山水画，其逃避现实的出世倾向和简淡柔逸的美学趣味，已偏离于现实的社会背景，逐渐丧失了其原有的价值定位，与时代精神呈不相适应的情状；而中国传统山水画作为中国古代画家视之最重，倾力最多的首选母题，其程式化程度却又最高，也最为僵硬和严格。从某种层面上说，在这两大因素的共同作用下，使得当今画家们不同程度的受制于因袭的重负，妨碍了山水画的现代转型。为了改善及扭转这种被动和尴尬的局面，再现山水画昔日的辉煌，艺术家们上下而求索，付出了不懈的努力，其中现为北京台湖画院常务副院长的胡明德先生，便是颇具代表性的一位。

     胡明德的山水画在语言形态上，与中国传统的山水画尤其是文人画，有着无庸置疑的血缘关系，如注重笔墨和气韵，不以对实景的刻板描绘为致力的重点，而是将意境的营造视为自己追求的主要目标等等，其“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创作理念演绎得极其充分。然而若深入观察，胡明德的作品与中国传统的山水画尤其是文人画却又是有着很大区别的。这种区别主要体现在他的作品没有传统山水画的那种以皴法为核心的固定程式，而是彰显出一种难能可贵的艺术个性和别具一格的现代风采。这种艺术个性和现代风采若用一句较为概括的话来形容，那便是他的作品一方面在绘画风格上自由逸宕，如诗如梦；而另一方面在艺术个性上却又兼融南北，亦润亦苍，二者皆达到了较高的境界。

      我们首先来看其绘画风格上的自由逸宕，如诗如梦。众所周知，中国是一个诗的国度，中国画的一个重要特点，是其内容蕴含方面的诗意化追求。这种追求有着外在和内在的不同表现方式。其外在的表现方式为在画上题诗，用诗中的文字对画面的含意进行说明或阐释；其内在的表现方式为在画面的意境上体现诗的氛围和情趣，给人以感染、陶冶和想象。中国传统的山水画之所以从原来主要致力于再现物象的“写景”，转而改向位移于主要致力于抒发情志的“造境”，其重要原因之一也筑基于此。胡明德的山水画在画面的意境和作品的格调上，是秉承中国画的优良传统，有着强烈的诗意化追求的，这一点无庸置疑。不过，胡明德作品中的诗意不是外在的，而是内在的。胡明德的作品除了标题和款名之外，一般没有古代画家们那样的说明性长跋，也不借用诗文托物言志的手法，赋予作品中的物象以某种特殊的人格寓意，而是凭借着个性化的视觉形象和笔墨语言，来传达诗的情感和想象，营造诗的氛围和意境，与欣赏者进行交流对话，从而达到一种心灵上的共鸣。胡明德的这种做法，无疑要较之那种外在的表现方式更高明的，也更巧妙。例如胡明德的作品在景物设置方面极其自由，随意，不受传统山水画程式法则的束缚，而是坚持从“生活”出发，但又不拘泥于“生活”，而是对“生活”进行创造性的生发和改塑，因此，在胡明德的笔下，不论是深山农家，和谐丰收的《春风带雨梨花香》，还是植被茂密，富有水乡风味的《湿地白鹭》，抑或是背靠大山，粉壁黛瓦掩映其间的《婺源印象》，和崇山峻岭、山体裸露的《太行雄风》，皆虚实搭配，动静互补，有着内在的韵律和节奏，给人以赏心悦目的和谐美感。这种美感淡雅清新，朦胧微妙，如同人们记忆中的故土，心灵中的梦境，充满了葱茏的诗意。再例如，胡明德在笔墨语言的运用方面极其松秀灵动、从容舒展，不愠不火，不野不匠，既不同于纯然勾勒那样拘谨、板滞，也不同于一味泼墨那样霸悍、狂肆，而是行笔运墨自自然然，平平淡淡，有一种从心所欲，收放自如的逸宕之气。这种从心所欲，收放自如的逸宕之气既有情趣，又有韵致；既有笔墨效果，又有形式美感；既执行着描绘山川风貌的造型功能，又有着梦幻般的浓郁诗意，将胡明德的以意境营造为主要追求目标的美学取向表现得淋漓尽致。

       其次，我们再来看胡明德的山水画在艺术个性上的兼融南北，亦润亦苍。谈到山水画的“南北”，不能不说及到董其昌的“南北宗论”。由董其昌、莫是龙等人所提出的“南北宗论”，乃中国山水画发展史上的一大转捩，对后世山水画的演变有着极其复杂的影响，“南北宗论”乃价值学与形态学相互联锁的复合性命题一方面精神与技法二元并举，另一方面以禅论画模糊多义，故而自问世以来一直便聚讼不止，至今仍有争议。胡明德山水画的所谓“兼融南北”，与董其昌的“南北宗论”显然不属一义，而主要指的是在形态方面集北派山水雄强凝重、豪纵苍劲之美与南派山水淡墨轻岚、含蓄润泽之美于一体，从而形成了自己兼融南北，亦润亦苍的绘画风格。我们知道胡明德是广东人，广东气候湿润，植被茂密，有风光旖旎的南国景色，又是岭南画派的发源地，这使胡明德的作品中有了南方山水秀丽、明媚、清新、淡雅的种子。近年来，胡明德北上问道于国家画院院长龙瑞先生，这又让胡明德先生笔下加了几分北派山水中的超拔、沉实、苍茫、凝重的因子，此外再加之多年来胡明德的足迹踏遍了祖国的山山水水，饱游饫看：览江南园林之秀色，睹婺源民居之遗风，观湖湘烟霞之美景，赏五夷峰峦之青葱……所有这些大自然的奇妙景观和无穷变化，都被胡明德汲取、吸纳，然后再经过创造性的提炼与整合，一一落实到画面上成为充满形式美感的山水意象。因此之故，在胡明德的作品中，既有北方山水的风骨，又有南方山水的情味；既苍劲浑厚、雄强大气，又明媚秀雅，清新润泽，而且二者自然和谐，平衡互补，达到了高度的统 一，这在年青一辈的画家中可谓极其难得。

      总之，作为一位有着自己艺术追求和审美理想的当代画家，胡明德的作品在山水画的现代转型方面所作的探索和努力是值得肯定的，也是较为成功的。他不但与传统山水画的陈旧程式拉开了距离，而且与当下其他山水画家的风格和面貌也有所区别。胡明德的这种自由逸宕、如诗如梦的绘画风格和兼融南北、亦润亦苍的艺术个性正在向着尽善尽美，臻于化境的最高艺术境界迈进。胡明德的山水画创作还有着更为广阔的上升空间和更为美好的发展前程，让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