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的文明古国。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记载千秋历史的文房用品一纸、笔、墨、砚,对传播历史文化艺术,交流政治、经济信息,促进社会发展,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被誉为“文房四宝”。砚因有“传万世而不朽,历劫难而如常,留千古而永存”的特点,又被推崇为“四宝”之首。宋,苏易简在《文房四宝》一书中写到:“四宝砚为首,笔墨廉纸皆为随时收索,可与终身具者,唯砚而已。”
秦汉以来,在历代流行的40余种砚品中,除山东青州红丝砚外(注:红丝石早在宋代后期,因开采不出而停产),广东肇庆“端溪砚”、安徽婺源“龙尾砚”(即歙砚)、山西新绛“澄泥砚”、甘肃临洮"洮河砚"最为文人墨客所喜爱。因这四种砚石均具有石质润、发墨好、雕刻精、耐品味的特点,而被奉为“四大名砚”。只要这些名砚一面世,便会引得中外文人学土、达官贵族竞相收藏,以充实自己的文化生活,陶冶情操。
砚石以眼为贵。石眼天然镶嵌石中,其睛瞳又在石眼的中心部位,磨削适度,方可得见,若尺寸掌握不好,或者“心睛”磨过其石眼的精妙丽质便不能显现出来。砚石凡有青脉的地方,必定有石眼,凡有石眼的砚石必然石质细嫩,润泽发墨。所以古人对砚石多重视是否有眼。清·吴阑修《端溪砚史》卷二中,有一段很有代表性的话,他说:“工人每市石材必以眼之大小多少为之轻重,若石之无眼,虽资质甚美,其大者不出千钱”,“若石眼布列于砚或如北斗或如五星心房之形者,价以不减数万”。“端砚”这所以被历代文人墨客推崇为“四大名砚”之冠,其中个重要原因,就是它有天然生长的石眼,故有“无眼不端”之说。一般说来,每方“端砚"有三五个石眼就很名贵了,若有几十上百个石眼的则如凤毛麟角。又有“七珍八宝”之说,即一方端砚有七个石眼的为之珍品,若有八个以上石眼者,则谓稀世之“瑰宝”矣。石眼越多,价值越高。古人有“佳砚一方,虽十五城不与易”之说,所以历史上出现不少像宋朝米芾一类嗜砚如命的文人。
历史上为砚台树碑立传的文人墨客不少,仅论“端砚”的书籍不下百种版本,无不谈及石眼,而赋诗怡情者,更是屡见不鲜。清代初期,著名学者潘次耕在《端石砚赋》中,有一段赞石眼的精彩妙句。他写到:“人惟至灵,乃生双瞳。石亦有眼,巧出天空。黑睛朗朗,碧晕重重,如珠剖蚌,似月丽空。红为丹砂,黄为象牙;圆为鸲鸽,长为乌鸦。或孤标而双映,或三五而横斜。像台斗之可贵,惟明莹而最佳”。短短文字,道出了古人对石眼的珍爱。
20世纪80年代后期,在四川省攀枝花市开发的苴却砚不仅石质致密细腻,发墨快不损毫,而且天然生长的石眼睛明瞳亮,晕环层次丰富,量多,形大,圆正,轮廓清晰,品味高,质地佳,从此打破“端砚”石眼一统天下的局面,而跃居榜首。故而直却砚一问世,即受到当代不少著名书画家、文学家收藏家、鉴赏家的高度评价,纷纷贤誉苴却砚为“砚中珍品"(方毅)、“美石妙品”(黄胄)、“砚中瑰宝”(千家驹)、“文房奇品”(郑眠中)、“似端非端,石眼为冠" (张绍增)。中国当代书法泰斗、著名收藏家、文物鉴赏家启功老先生,还专门为“中国苴却砚"题名。
近30午,我对苴却砚情有独钟,先后用放大镜,反复细心地观察了110余方苴却砚的1000余个石眼,结果发现各个石眼的直径和石眼中心的核、晴、瞳没有一个相同的,其色彩的浓淡也各异。这使我更加坚信,苴却砚的石眼不是一个模子造出来的,也不是“胎生”的,而是大自然恩赐的,这对我研究石眼的演化形成,得到了极大的启示。我曾将20方石眼较多的苴却砚每方砚一般二三十个,多的达一二百个石眼,排成一条直线,用放大镜依次细看,其石眼个个争奇斗艳,千姿百态,十分壮观。这不是人为之作,笔墨之功,而是大自然之造化。
石头为什么要长眼?石眼又是怎样演化形成了?这个问题直在我脑海里思考了多年。在退休之后的几年间,我带着这个问题,翻闪了不少古今名人论砚石石眼的文章,也请教了不少同仁,但他们对石眼演化形成的看法。大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没有一个较为科学的统一 见解。在古代,有些文人学士把砚石石眼通称为“石病”(见明·曹昭《古砚论》、清·吴绳年《端溪研志》卷上) ,或者认为是“大石”产的“卵"(清·黄钦阿(端溪砚吏荡。汇参》卷上),或者把石眼说成是“灵秀之气结”而成(清·吴阑修《端溪砚史》卷二)。这些见解虽不合乎科学,但因受到历史条件限制,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近代,研究石眼形成演化的中外专家、学者也不少。有的认为“石眼足石连虫渗入辉绿岩凝结而成的,有的认为是在石岩过程中生物钻孔……而形成的。这虽从古生物地层学的角度去揭示石眼形成的原因,但不符合“石眼”形成的结构原理。
在众多的见解中。惟《端溪砚》一书的作者刘演良老先生,《中国苴却砚》一书的作者罗春明、罗润先等四位砚石研究家,对“石眼”演化形成之起因,提出了许多有益的见解。他们都从地质学、物理学和化学角度,探讨了岩石与石眼的形成,但他们把石眼的主要成分归结为金属矿物质。认为:石眼形成的基础是混人岩石的黄铁矿、赤铁矿,在沉积埋藏之后,随着漫长的地质运动与周围其他物质彼此作用,进行融合、渗透、分解,不断演化而形成。石眼的绿色部分,是与周围的矿物质较早晕渗、分解的产物。这种看法虽没有完全抓住本质从地质科学上去阐述问题,但探幽寻觅之步,已经开始启动。
中国苴却砚的石材,独产于川漠结合部金沙江南岸攀枝花直却地区,其岩层属攀西古裂谷地带的范畴。早在10多年前,中国科学院地质研究所会同四川省有关地质部门,对攀西裂谷地带,用同位索地质年龄测定,认为这个地区的岩层,形成于前寒武纪中时期,距今近20亿年。前寒武纪中元古代时期,整个攀西地区是片茫茫海洋,当时最繁盛的生物,是以蓝藻、绿藻、黄藻、褐藻和红藻等低等植物为主体的“软躯体”藻类生物,它们生活在水盆地区,有浮游或底栖习性。一旦这些浮游藻死亡后,就逐渐失水、萎缩,然后在某种氧化条件下开始分解,若被某些矿物质,特别是硅质所包围,便陆续埋藏于水盆地底部泥质沉积物中,而保存下来。各种藻类生物,从生存到死亡过程中,发生过多种样的演化,其分解微生物的酶体具有捕捉或粘结水中金属微粒碎屑的能力,当水介中含有许多有用的金属矿物微粒子与各种藻类相遇而被粘结填充时。虽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重量,但原有的结构组织仍被保留,逐步融合成了新整体。从藻类生物死亡到埋藏的较长过程中,若没有遇到根本性破坏,处于封闭状态,与外界空气完全隔离,经过若干次地壳运动的挤压、融合,便逐步形成具有美术工艺价值的岩石。苴却石材的各种膘、冻、纹、烙、斑等名贵纹饰,就是各种颜色不同的藻类生物,从生有到死亡沉积之后,被各种金属、矿物微粒充填,经过若干次地质营力作用,与岩石共生而形成的。
苴却砚天然石眼的形成与演化,就是某些原始藻类生物,在生存和死亡流积过程中,精结某些矿物微粒,或被某些金属微粒充填时,伴随着若干次地壳运动,与岩石共生的结果。低等植物的藻类,外有胞壁包膜,内有胞液、叶绿体、细胞质和中心胞核。由于原始藻类生物的胞质与胞核,还无凝固的不可逾越的边界,有些带鞘的球形细胞藻类,均具有无膜的核,即有核而无核膜,其核的主要成分含多糖类的碳水化合物,且有大量的氢氧基,经过自溶和分解,在定条件下,氧化成糖浆状粘糊体后,更易与某些悬浮金属粒子结合成综合物,这种光合作用易改变周围的微环境,而加强其保存能力。藻类细胞质容易降解,细胞胶鞘比细胞质更易降解。低等藻类生物分解后的有机质因受降解、变质作用的影响,其颜色随有机质的成熟度,在一般情况下 ,均是由浅至深,由淡到浓。若是绿藻,其颜色由浅绿到翠绿,若是黄藻,其颜色则由浅黄到深黄……这种有机质,具有强大的溶解能力来溶解岩石。经过长期垂直压力,不少被金属微粒充填的珠形海藻被压扁成规则与不规则的圆形模壳,与岩石共生而保存下来。因此,无论什么样的带鞘菜类珠形细胞,如果都降解到只剩下其鞘,受到各科地壳运动的影响,它们最后保存下来的将是一个直径大小不同,而分布极均匀的扇形球体。
凡属带鞘的藻类球形细胞,若被某些悬浮矿物微粒,如铁铜铅、石英等所交代而充填渗透融合,在成岩过程中,由于同类矿物质在氧化或还原环境下矿物元素的不断迁移和聚集,就逐渐形成同生结核。石眼中填充的矿物成分主要是石英、长石、燧石、云母等,在结构构造上主要是微粒细砂状结构,其基底的胶结物成分均为铁质、碳酸盐和粘土等组成。所不同的是在石眼中无高价铁存在,即没有经过充分氧化的铁质。这就表明,在原始大气圈中,原始藻类与石英、长石等造岩处于共生的还原状态,形成混合岩体。在电子显微镜下观察石眼与原岩沉积的泥质的白云石、绢云母、绿泥石板岩,均具有不等粒砂层结构,有细粒沙、微粒砂、粗粉砂、细粉砂。砂粒为次圆无棱角或棱角状。颗粒大小不等,分选性差。分布极不均匀。这种中细、微、粗各种大小砂粒混杂组成的独特结构,其石材质地既不过细,也不过粗,稍加打磨即十分细腻滋润,是砚石之上乘佳品。若精刻成砚,加上天然石眼点缀,具有很高的观赏价值和收藏价值。
“石眼”(岩石学上俗称之,亦称斑点)结构中心聚集的黄铁矿等金属矿物微粒,经过漫长的物理化学作用,可分解成氢氧化铁或三氧化二铁扩散,从而产生向外扩散圈。结核中心未扩散的金属残留物(即尚未完全分解的部分),使逐渐形成石眼的睛和瞳,在扩散过程中,由于周期变化,氢氧化铁或三氧化二铁出现周期沉淀,就形成多重晕圈,因而有些砚石专家过去认为“石眼就是一种含矿物质的结核体”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但他们只知石眼中心有矿物质,但不知此金属铁质,不是经氧化的高价铁( Fe₂O₄或Fe₂O₃),而是未经充分氧化的,含一定铁质与石英、长石等混合而形成的斑体(石眼)。由于带鞘的藻类生物大小不同,粘结填充各种金属微粒多少也不一样。经过多次地质构造运动由里向外晕渗扩展,加之各自所受到的挤压程度不同,因而形成的“心睛”、“瞳”和“环”也不完全相同,虽然形状各异,但其眼核仍保持清晰的轮廓,内部构造也很清楚,睛明瞳亮,环绕晕缠,环与环的间距虽不完全相同,但大多均匀分布有整体感。
2000年9月,我曾将苴却矿石材和石眼碎片,送成都有关地质部门进行了化验,并作了平面、侧面和正面三维空间的切片,进行偏光显微镜检测。同时征求原成都地质学院蒋泉发等有关专家教授的意见,他们对我提出的石材岩层的地质年代,石眼所含主要成分,以及石眼形成演化的分析判断,均表示赞同。但由于自己地质科学水平有限,对石眼的演化形成只提出一些肤淡阐述,错误在所难免,诚望行家批评指正。
本文主要参考文献:
1、刘朝基、曾绪伟、金久堂、须同瑞编著的《康缜地区基性超基性岩》(1981年1月,重庆出版社出板发行。)
2、郅惇、张饽等编著的《中国地质大纲》(1988年7月,北京地质出版社出版发行。)
3、丛柏林主编的《攀西古裂谷的形成与演化》(1988年9月北京科学出版出版发行)
4、王福星、陈乔、赵霞、廖光宇、郭瑞环编著的《中国西南前寒武纪藻类化石及其他地质意义》(1988年12月,重庆出版社出版发行。)
5、罗春明、罗润先、罗伟先、俞文香编著的《中国苴却砚》(1992年12月,四川省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发行)
6、桑行之等编著的《说砚》(1994年11月,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出版发行)。
责任编辑 岩梅
(《收藏》2002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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