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到或听到谁画梅,就有些生腻,反正都是老一套:不是扬无咎、王冕画的梅,就是金农或李方膺画的梅,即使齐白石的红梅与吴昌硕的红梅多些金石感,也都大同小异:或者嫩些老些,或者疏些密些,或者绿梅白梅,难脱古人窠臼。看多了,就有些“审美疲劳”,给人的感觉即谁要画梅,就如今天的书法界写颜体.谁写得像颜真卿,谁写得地道,谁就行。这是书法,创意少一些似乎关系不太大,就像我们天天都在读书读网络上的字,都没变化,变化的是内容,内容新就行了。字呢,标准就行了,新了奇了反而不好认,但画不同,老看相似的画,就要“审美疲劳”。因此,我对画梅者,普遍不看好。但当我看到邹文正先生画梅时,倒把我震了一下:梅还可以这样画么?
《寒香千古》92X69cm(原图)
邹文正先生本是画山水的,其山水笔墨老辣凝炼,境界深邃,出笔不凡,介于南北二宗之间但听说他也在画梅时,心中也有些诧异:梅还有什么可画的?而邹文正先生老是说,他的梅与人家的不同。但当看到他的墨梅图时,觉得还真不同,觉得他画的梅还真有些与众不同的趣味。
《老干新枝任横斜》46X138cm(原图)
仔细品读一番,觉得邹文正先生画梅最大的特点就是自由灵动不拘一格。
把握中国画已登堂入室的邹文正先生深知中国画的特点,他知道中国画本来就是借物寓意醉翁之意不在酒,物不过载意之符号而已,不必过分拘泥。同时,中国画不仅对形似不特别在意,反要求对现实之形要提炼,要概括,要抽象,要超越。而另一面,邹文正先生也知道,在中国画的造型中,如果对形似并不刻意追求的话,那么对表现形的笔墨反倒应该极为讲究。因为在中国画中,笔墨固然有造型勾勒的作用,但在对笔墨作以书入画的处理中,在复杂的笔法与墨象的随机应变的处理中,笔墨所呈现出的更多的却是画家的修养,气质、个性与情趣。明乎此,才可以读懂邹文正先生的墨梅。
《老梅新枝》68X45cm(原图) (2)
梅根布构成,小梗置节奏。写根施淡墨,焦墨写枝头。出枝向外展,切莫添花朵。交枝分前后,出枝写横斜。切忌正十字,避开枝重叠。
《老梅新枝》68X45cm(原图)
正因为摆脱了真实梅花的束缚,有时候,邹文正先生的枝干已经不太像梅花的枝条,倒不无几分藤蔓的感觉。这让人想到吴昌硕的藤花.他的紫藤、葫芦、凌霄、金瓜…其实,吴昌硕的兴趣又哪里仅仅是这些藤蔓瓜花?这位从金石学从石鼓文入手的大书法家,不过是想借藤蔓灵动自由的形态,去表现他游刃有余的篆籀笔法意味而已。而在这些梅花图里,邹文正先生来得更大胆,他极为自觉而机巧地把书法艺术的各种复杂用笔意味自由地运用于梅花的塑造中。读文正先生的墨梅,我们可以看到,他的梅花枝干在用笔的变化上可谓气象万千。其运笔着墨,在保持大致的梅花枝干的感觉基础上,或粗或细,或干或湿,或提或按,或浓或淡,或虚或实,或没骨或双勾,穿插游动,极尽笔墨变化之能事。以淋漓尽致的书法之笔墨意味,直接地主导性地去处理其墨梅图,或许是邹文正先生与其他画梅者的重要不同之处。在梅干的处理上,其梅干不但在造型上扭折欹曲极具变化,而且一干之中,也是虚实浓淡变化无穷。细枝条的处理,更是自由灵动,与主干相生相发,可谓粗者细之,密者疏之,淡者浓之,虚处实之,曲者直之,柔者韧之,上者下之,加之更为自由的浓点点苔,则在全幅墨梅行笔运墨中,视笔势墨气之分布,恣意点定,左右逢源。如画幅更大,枝柯繁密,文正先生更在笔形变化浓淡互动中大作文章,或前枝以浓为主,而后枝则以淡相辅,或前后以淡浓相配,而又淡中有浓,浓中有淡,浓淡穿插变动,使全画之墨梅在笔墨变化中成为复杂而又和谐之节奏与韵律之交响。
《凌寒舒铁骨》70X138(原图)
“世间无事无三昧,老来戏谑涂花卉。藤长刺阔臂几枯,三合茅柴不成醉。葫芦依样不胜揩,能如造化绝安排?不求形似求生韵,根拨皆吾五指栽。胡为乎区区枝剪而叶裁?”文正先生正是此种突破造化随心另造之心有灵犀者。作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长于数种书体的书画家,其墨梅浓郁的书法意味,正是其修养、气质、个性,是其正气、文气、静气之载体。
《墨影含芳》46X130cm(原图)
(作者系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委员、全国美展评委,美术史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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