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苴却砚史料汇编】“苴却砚”考

苴却砚，是近几年中国文房宝作中突然崛起的一种名砚。它产于四川省攀枝花市。1989 年12月。中国美术馆举办了苴却砚展览。首都知名人七方毅、张爱萍、启功、董寿平、黄胄、刘炳森等参观后，评它是砚中珍品、瑰宝。1991年苴却砚又获得了全国“七五”星火科技成果博览会金奖。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江泽民等称赞。1994 年苴却砚又得了北京亚太国际博览会金奖。据报道，苴却砚已被故宫博物院以及日本、美国有关博物馆当作珍品收藏，党和国家领导将它作为礼品赠给国外要人(参见《北京晚报》1995年8月17日第12版载文)。据有关文章评价，苴却砚的妙绝处在于它集中了中国名贵石砚的石质优点于一体。即它有端砚细润、发墨、宿墨不涸、不腐，以及石眼绿标、青花、鱼脑冻等特色;有歙砚的金星、银星、金晕、银晕，以及各种纹线等(参见《工商时报》1994年12月21日第8版载文)。

人们对这一突然升起的中国砚新星感到陌生，不免发生疑问:它既然如此“天生丽质”，又为何长期“藏在深闺人未识”呢?

1995年3月19日，我趁到攀枝花市的机会特地到市辖郊区老龙潭乡生产苴却砚的砚厂、石坑、石材厂，进行了参观调查;又查找了有关的古藉、资料(包括24史、地方志等)。现在，我初步判明，苴却砚就是历史上忽然下落不明的泸石砚。

泸石砚。见于宋人著作。宋淳熙进士，历官校书郎高似孙著《砚笺》四卷，有嘉定十六年(公元1223年)的自序，书中收录当时全国的名砚67种，泸石砚是其中的一种，此书在泸石砚条月下。引了山谷铭:“泸川石砚黯黑受墨，视万崖中，正砦白眉。”

考黄山谷(1045—11050) 铭，原载于《豫章黄先生文集》第13卷，即《任从简镜研铭》一文。高著引铭文(16字)只是原铭文的摘录。黄原铭文及其铭后自注较长(达185字)附原铭如下:“泸川之桂林有石黟黑，泸川之人不能有、而富义有之以为研，则宜笔而受墨。唐安任君从简之砚、面为镜、而背三足行骇天下，若山林不若，而不得访诸禹也。松(《说文解字》等字书，均无此字，可能是烘字误)泛若玄云之过魄月，而泞也、笔胥其上，则吾宫中之兔也;握笔之指、爬沙若蛙.欲食月不能，而又吐也”。铭下自注文:“任君宗易、从简，以官守不能至十，而属余同年生贺僰孙庆子成章，持乌石砚屏，来乞余铭其镜研，余没其研屏以为研，而与之铭，而使复求乌石以为屏。乌石研材，视万州之金崖中正砦之蛮溪兄弟也，而白眉耳。”]黄铭文说明:石砚材产于泸川;石材甚大;任君原作镜砚、屏三合一用，黄专作砚;黄作铭时居僰。僰为唐时地名，宋改为戎州(故城在今四川宜宾西南)，黄于1098年从黔州(今四川彭水)迁戎州(在成居三年)。

泸石砚产于泸川。泸川即泸州。据《宋史.地理志》，泸州，泸川郡。泸川军节度(本军事州)同治。但黄、高只说泸石砚产于泸川，而没有说产于泸川何地，可是宋时泸州、泸川郡、泸川军所辖地域较广，除辖3个县外，还辖有18个“羁縻州”。而且每个羁縻州有3- 5个“县”。羁縻州制是唐宋王朝在边疆民族地区设置的地方行政单位，由各族首领任行政长官，并世袭。

那么泸石砚产于泸州的何县何州呢?黄铭中的线索有“泸川之桂林”、“鸟石研材，视万州之金崖中正砦之蛮溪兄弟也，而白肩印”。这除了说泸石砚石材类万石砚(“兄弟”)是其上品(“白眉")外。还透露出砚材产于沙川桂树成林同万石砚产地相似的“蛮溪”地方，即在民族住的地方。黄在吟诗中曾几次提过“蛮溪砚”，如“蛮溪大砚磨松烟" (见《山谷全集》《答王道济寺丞观许道宁山水图》诗)，这蛮溪砚该是既指万石砚，也指泸石砚。

考泸州所辖“蛮族”居住的十八个羁糜州中有姚州，今天苴却砚的石坑、砚厂所在地，正好是宋时姚州的地域。这从姚州建置的历史沿革中可以证实。

考姚州，当若水(今雅砻江)与金沙江汇合处右岸，滇池以北地。古称“不毛之地”。为少数民族居住。周及春秋，为“滇獠地”。从战国楚将庄迁至滇池，称滇王，至汉武以前，为古滇国地。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滇王归汉，汉武使其复长其地，归为益州郡辖地。及后汉、蜀、魏皆为益州地，晋初，泰始七年(271年)。从益州分置宁州，为宁州地东晋以及宋、齐、梁、陈，至隋，宁州废，为各自称王侯国地，唐初，武德四年(621年)始置姚州，以州人多姓姚得名，辖姚城、泸南、长明三县，共3700户为成州辖羁廉州。天宝后地人吐蕃，贞元中归南诏，历五代迄宋，一直为羁糜州。宋初，将其地从戌州的羁糜州改为泸州羁縻州(据《新唐书.地理志》由泸州“南渡泸水，经褒州、微州三百五十里至姚州”，这比戎州西出，经大凉山至姚州，路程近)。元初，世祖亲征大理后，改姚州为统矢千户所，在汉置已久废的青蛉县地所置大姚县。明洪武十五年(1382年)置姚安府，辖姚州、大姚县。清顺治十六年( 1659年)姚州、姚安府有土司归附;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裁姚安府，以所辖姚州及大姚县地隶楚雄府。1913年改姚州为姚安县，大姚县未变，1929年由大姚县拆出东北部靠金沙江南岸的区乡，置永仁县。1949 年后旧县建置未变。1965 年成立渡口市(现改名攀枝花市)，将永仁县的仁和区等(靠金沙江南岸一带)划归渡口市，包括仁和区的大龙潭乡，大龙潭乡即现在苴却砚的产地。

大龙潭乡现为彝族集中居住乡，紧靠金沙江南岸边，苴却砚采石坑在大龙潭乡的大堡哨村，在江边的蛸壁悬崖间，俯视江流，如在井底。这是清末、民国初年开的新坑。附近还有开采完砚石材的废弃老坑遗址。离新坑约一、二华里就是有已发现的老坑遗址两处，其中一处有“砚瓦石菁村。”彝族称为“砚瓦"，“菁”是彝族对坑的称呼。村名就叫砚瓦石菁，表明这里产砚石的历史久远。据年近八旬的彝族农民高联兴(会制砚)介绍。他父亲、舅舅都会制砚。他们世代相传，由来已久，这证明苴却砚的历史悠久。

那么是何时叫它苴却砚的呢?据《清史稿，地理志》载，清大姚县置有苴却巡司。其位在今大龙潭乡。大姚县苴却巡司的巡查宋光枢，于清宜统元年(1909年)。送三方当地制砚参加巴拿巴国际博览会，获得金奖，当时苴却巡司称它苴却砚，从此苴却砚的名字便传开了。

它原有的名称为何失传呢?这同这一地区的建置变化有关，宋时，它产于姚州，不称它姚砚。这可能是因为姚州是羁糜州，受泸州管辅，泸州当时被列为“上."等州;加上姚州也属泸水流域范围，称泸石砚，也算内涵姚州之意，所以，它被命名泸石砚，但是，元以后从世祖亲征，加述开发云南，使云南现今的东北部地区的建置发生了变化，即改变了秦汉以来这一地区长期由四川的有关部、府、州管辖的建置格局，使得姚州及大姚县与泸州最后脱离了隶属关系。因此，姚州及大姚县所产石砚，逐渐不再把它与泸州联系，泸石砚的名称，慢慢就被人淡化以至遗忘、失传。当然，这一地区，迄南宋到清末，交通闭塞一直没有改善， 而且灾害、战乱民族纷争不断，在这种环境下，没有条件发展石砚的制作，它只能“不绝如缕”。明清以来，没有人再见到泸石砚。徐霞客于崇祯十一年(1638年)考察金沙江。在姚安府、大姚县约月余，也没有给我们留下泸石砚的记载。不少人到泸州寻找泸石砚，结果总是失望，后来终于作出结论:“泸州今不产砚"，或“今不闻泸石可为砚”。

泸石砚制作的鼎盛时期，当在北宋宜和以前。元代尚有人可以见到宣和时制作的泸石砚。元代著名学者處集(1272- 1348年)所著《道园学古录》中，载有《谢书巢赠宜和泸石砚》诗:“巢翁新得泸石砚，拂试尘埃送老樵。駛璧复完知故物，沉沙俄出认前朝。毫翻夜雨天垂藻，墨泛春冰地应潮。恐召相如今草檄，为怀诸葛渡军遥。”虞诗对这方泸石砚的文物价值、艺术价值都评价很高，而日把它与四川历史著名人物司马相如草檄、诸葛亮渡泸相联系，说明虞对这方泸石砚极为珍重，也可见宋元之世泸石砚的地位很高。

虞诗把泸石砚与诸葛亮渡泸水相联系，很在意义。诸葛亮渡水，是抬今雅砻江(《水经注》叫“若水”)下游和金沙江汇合雅砻江以后的一段。诸葛渡泸地点，据研究，可能也是西南占丝绸之路的渡泸渡口，即今拉鲜渡口。此渡口在大龙潭乡附近，相距不足20华里，苴却砚孕育于泸水，凝聚了泸水的历史文化和风采，应该是名符其实的泸石砚。

(《中国文物报》1995年1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