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美网 | 学术】《林泉高致》（五）

  古代文人在仕宦庙堂之余，往往寄情山水以排遣之悲、迁客之愁，抒发骚人之绪、青云之志。所以文有山水诗，艺有山水画，皆以临摹而成山水之境。

  原文

  画亦有相法〔1〕，李成〔2〕子孙昌盛，其山脚地面皆浑厚阔大，上秀而下丰〔3〕，合有后之相也，非特谓相兼，理当如此故也。

  注释

〔1〕相法：相面的方法，即从相貌身材断定福祸命数的技巧。这里指通过观察画作来代替观察外表以预测吉凶。

〔2〕李成：五代、宋初著名画家。字咸熙，原籍长安（今陕西西安），先世系李唐宗室，祖父于五代时避乱迁家营丘（今山东青州），故又称“李营丘”。李成擅长山水画，师承荆浩、关仝，后师山水造化，自成一家。画法简练，气象萧瑟，多用淡墨，有“惜墨如金”之称；又独创“卷云必皴”的山石画法和“蟹爪”的寒林画法，北宋时期被誉为“古今第一”，存世作品有《寒林平野图》《睛峦萧寺图》《茂林远岫图》等。李成对郭熙的山水画创作产生过巨大影响，时人多视郭熙为李成画风的最佳继承者。

〔3〕秀：雅致。饱满。

  译文

 人有相面之法，画也有“相画”之法。李成子孙繁多，香火鼎盛，他的画作中山麓地面都浑厚广阔，上部秀雅，下部饱满，正是后继有人的福相。这并不是在牵强附会，按道理也应当是这样的缘故。

  延展阅读

   相面究竟是一门被时代遗弃的“伪科学”，还是自成体系的民间艺术，可谓众说纷坛，无一定论。但无论如何，相面作为传统文化甚至是哲学思想的一部分，却是毋庸置疑的。俗话说“相由心生”，可见通过相面而“识人心”从古至今亦是公理，至于是否能从“识人心”到“测天命”，则几乎是一门玄之又玄的微妙艺术了。古代的相面术往往和阴阳五行理论以及天人感应论相结合，由人的面貌、五官、骨骼、气色、体态、手纹等对应到另一个逻辑严密体系复杂的系统，所谓“天人合一”即是。《汉书·艺文志》就有《相人》二十四卷，民间流传下来的相书包括《柳庄相法》《相法全编》《水镜集》《相理衡真》等，但其中最出名的当属宋初大相术家陈抟之师麻衣道者所作的《麻衣相法》，至今依然有人将其奉为圭臬。然而，当代国人所笃信的相面之法，更多是由面相到心相的推演，在“成功学”“情商学”和“读心术”大行其道的今天，俨然已经被同化为全球化浪潮的一部分。

名家杂论

 中国有句古话，叫“字如其人”。既然从作为象形符号的字能够窥见一人之一斑，那么与文字同源的画，自然也能做到“画如其人”。英国肖像画家雷诺兹曾说：“屋中有画，等于悬挂了一个思想。”清代画家方薰也有言：“笔墨亦由人品为高下。”足见“画”在艺术家的心目中，正如艾布拉姆斯“镜子”一样存在。然而在作者看来，画不只是“正衣冠”的镜鉴那么简单，更具有判定吉凶的神秘意味，犹如上古占卜用的龟蓍。

 所不同的是，龟卜筮蓍是将天命交付自然左右，画相却是自己创造了自己的命数，从这一点上来说，所谓的“画之相法”与相面术便有了异曲同工之妙。就像面相既是天生的，也受后天命程的影响，在儿子郭思笔下才华横溢却属“天性得之”的郭熙，不也借助了深厚的道家修养和儒家懿行，才能有笔下之神奇吗？因此，相面也好，相画也好，不仅要看先天之命，也在乎后天之德。李成作画喜为“浑厚阔大”之山麓，喜既秀且丰的茂林沃土，大概也能觑见其心胸之豁达，与福气之相生（古人以枝叶繁茂、香火连绵为福，故言“有后之相”）。相应，倘若把视线横向移动到千里之外的西洋油画，看看文森特·梵高那扭曲变幻如同身处另一维空间的星空和麦田，便不难理解这位在艺术角度无上伟大的画家为何却在现实生活中举步维艰。有一种道理叫“放之四海而皆准”——所以最后作者说：“理当如此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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