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报:传承或隐喻》
刘静
抬头。我写上:竹生空野外
墨汁一笔一划地把这些汉字
润泽。蔓延到竹子的童年
竹子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被清风明月收留
养成清瘦的性格,被人间的风一吹再吹
被人间的雪一压再压,竹子还是不说话
它不参与黑夜,对疼痛的分配,也不参与山谷
对胸怀的认证。也就是,在成为竹简之前
竹子没有说一句话
这让我在它身上不敢写下一个错别字
第一行。我写上:黄芦苦竹绕宅生
必须写下我居住的乡下草堂,必须
让更多的竹子也活在乡下,这不是获取
竹子的赋予,是因为
这么多年来,我在人间说了许多多余的话
这些没有语法的字,像穿插在竹林中的风
被一起装订,交给人间翻印
另起一行。我写上:植物之中竹难写
写完最后一行诗,月色中的白居易
显得单薄、冰凉。他转过身去
月光把斑驳疏落的竹影投在他背上
仿佛他们互换节气
落款。我写上:问君移竹意如何
这是我在这封书简里留下的唯一一个反问
我开始一个个地撤下汉字
撤下墨汁,撤下洒在书简里的月光与星露
撤下竹简,成这竹子。
撤下竹子,成为竹笋
撤下竹笋,成为一封寄不出的家书
注,竹报:竹简写的信叫"竹报"。古时对家信的别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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