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漫步

    品茶苍山
    四川人爱喝茶，特别是“老成都”更十有八九离不开“盖碗茶”。据本人所知，仅成都市中区便有上百家茶铺，一天总有近万人在这“消闲世界”解乏提神，晤谈聊天。  
    儿时，外公带我坐茶馆，为的是让我改变“好动症”，学点“斯文”。长足二十岁时．表叔又时时引我去茶社，开导思路，指点迷津(那时我正埋头学画，日日苦记“五日一石，十日一水”求其造化)。想不到过了三十，自己便终日邀新朋旧友品茗谈天，深感坐茶铺乃天下快！其实，对茶铺的好坏，我确无甚见地。听多了，看多了，走得多了，始知太湖熏豆茶、苏州香茶、闽南的肉骨茶、湖南的姜盐豆子茶、西藏的酥油茶、新疆的奶茶都为世上之奇饮。而我时时自鸣得意的却只是去过虎跑，饮过龙井，去过潮州，见识了正宗“功夫茶”。此外，还懂得点茶分七类，背得几句传为陆羽的《茶经》。但真正的“品茶”却算不得入门。说白了，仅仅是喜欢在这个“无高低贵贱，谈古今中外”的大众场所过过摆“龙门阵”的瘾。自然也更未留心过“三江水，四方桌”之外的境界。
 去了大理，始知当地的“杨家花园”才是天品茗最美的方。这杨家花园，实则是茶园。潜居县城边一条不起眼的小巷深处，说是街巷，两边却没有什么房子，大多是石块垒起的矮墙，高不过一米。而墙头的仙人掌却也有近米，一字形的展开，造就了非常绚丽的热带气氛。路，是用不规则而又粗糙的大理石铺成，很别致。就在这条小巷的尽头．一个不起眼的小门中便是饮茶的绝妙去处——杨家花园。光站在门外，你实难领略这个中滋味(因为门前连个简单的招牌都没有)。可深入其内，躺在舒适的凉椅上，你便会发觉这完全是一个令人惊叹的桃园所在。茶座设在用竹篱隔成半封闭式的“包间”，四周蔷薇紧簇，人几乎被花淹没，而透过这些疏疏落落的竹篱，又可窥视花光外的人影憧憧。小鸟飞来飞去，偶尔还有松鼠掠过，令人一阵惊喜。仰望透明得出奇的蓝天，一边看白云悠悠，一边品“苍山银芽”，嗑几粒瓜子．嚼几粒花生，那滋味，今生再难消受！还有那三月的风，在阳光下变得一阵清薰，是飘来了洱海的温馨，还是蔷薇吐露出一丝春梦，竟使人全身心的放松。好自在啊，轻匀的呼吸，吞吐大荒！远眺苍山，静秘、清凉。有一抹乌云从山那边慢慢地移过来。渐渐的浮在当头，可还来不及远去便化着一阵春雨轻轻撒落下来，透过阳光竟变成五彩的雾气，呈现着霓虹的光。望着这漫天“喜雨”没有人躲开，好像诚心在接受上苍的甘露。可惜这雨没有沾湿衣衫便已飘向洱海，那一片云也化着一缕浅紫色的烟，越来越浓……又是阳光普照,空气更觉清新。那些蔷薇略润轻露,显得越发娇媚。呷一口茶,清香四溢,真一个“人已醉，何念天地悠悠”！……
    也许,我今生再难去大理,可再也忘不了苍山下那消魂的春雨和茶园的熏风。
 
    青海湖看日出
    九月，在许多地区这是一个金色的季节，可去了青海才知道这已是过了候鸟南迁的日子。最初，我是计划去鸟岛，现在鸟儿都飞了，只好去看看青海湖。听一位朋友讲，青海湖的夏日特别美丽，山光水色，湖滨草原，羊群如云，炊烟袅袅，真可谓浪漫已极。可这秋日是什么样?我匆匆赶赴离湖最近的黑马河。
    这黑马河象是一个小镇(出奇小的镇)，一条不过百来米的街，二十多间房，十分冷清。我到的时候已是下午五点过了，天色特别阴暗，虽说青海湖已遥遥可见，但我还是决定先安营扎寨。在街的末尾有一个孤零零的院落，那便是这镇唯一的旅馆。院子不大，有一溜用土垒起来的小屋，看上去还不算太差，院子也还干净，可惜一个院竟没有一扇可以关的门。安顿下来，才知道今夜只有我一个客人。看店的小伙计告诉我，街那头有一个小食店，院后有一间小屋内有水，说完他也走开了。此时，仅剩下空荡荡的院落和我。我躺在床上望着像烛光一样的电灯，心里老想着院子没有门，实在不踏实，于是趁天未黑尽又赶到墙外“巡视”一番，想增加一丝心灵的安全。不料就在距我住房三十米以外的草滩上，竟有一对“老外”(听声音是一男一女)搭了一个非常简易的帐篷在露营。那小小的帐篷显得既可怜又无法抵挡风雨，可他们还是乐不可支地享受着这野外的乐趣。这气氛感染了我，也给我增添了不少勇气，便下定决心高枕无忧。说到高枕，倒真不假，我屋后水纹站的座标标明海拔3200公尺，加上床的高度，我睡在3201米的高枕上，不有趣么?
    这一夜，起初还好，迷迷糊糊，可下半夜便翻来覆去，不是胆怯，是冷！六点钟，天不亮，我再也睡不着，趁着一阵突来的勇气我闯入了草滩，一步步向湖心进发。满天星斗，却照不清路，走得十分吃力。一个小时以后天开始发亮，四周的一切才依稀可辨，此时我才发觉我没有走在“路上”，而是走入了一片沼泽，水越来越多，旅行鞋灌满了水，带来阵阵刺骨的寒冷，而背上却又是大汗淋漓。我顾不得停顿．匆匆往小路上奔。可还来不及绕上小路，太阳已经出来了(那太阳不是从水面跳出来的，而是从离水面很高的云层中露出来的)。刚出来的太阳没有色彩，白得象月亮，仅几分种便又成为一个刺眼的发光体，也依旧是一团耀眼的白。此时的湖面也全是灰白，只在远处泛起一缕银色的光。天空没有一丝动人的蓝，厚厚的白雾占据了所有苍穹，偶尔有一只水鸟掠过，也依旧显得冷漠与凄清。据说，再过些日子，这泛着银光的湖面便会结冰，人们可以穿过这冰湖到湖那边的岛上去，那完全又是另一番美得难以形容的景致，碰上好运，还可以看到鹿群．或是猎到旱獭……可惜，我等不到那样美妙的时辰。
    一连五天，我都是这样冒着寒风，披着星星去等红彤彤的朝阳轻轻地，无限依恋的跃出水面，看那变幻无穷的云彩被织成奇丽的锦缎，期待千万缕金色的光从云彩撒落下来，让微风摇碎一湖醉人的星光，为那些没有来得及南迁的鸟儿们造就一个温暖的世界，把冬的帷幕推后再推后……
    五天过去了。美好的希望换来了比寒冷更令人心烦的雨！
    我终于收拾行装，狼狈地爬上了一辆堆满杂物的车。几个小时的颠簸，我竟曲蜷着身子睡着了，仿佛在梦中还忆起人们说，夏天的湖边一阵雨后，常常会出现奇迹——双道彩虹!
    
    湛江印象
    在湛江度过的短暂的日子里，这个充满海风和阳光的城市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首先使我感到有趣的是那鳞次栉比的建筑。这些楼房，看起来并不高大和奇特，但在这绿荫四周、红花掩映的环境中却显得格外的奇逸秀丽，无论你从哪一个地方看，呈现在你眼前的总是一幅幅完整的画面，始终使你感到新鲜和舒适。特别是这些按南方特有风格而建造的栏杆、花窗，阳台和屏风上都装饰着无数和大海有着直接联系的纹样，象海鸥、子树、铁锚、舵盘和风帆等等，使这座海滨城市更充满了大海的特色和更富有诗意。
    由于阳光充足，这里的植物也得天独厚：那高大的麻黄，茂密的椰林，簇拥成团的葵树，开得鲜红如火的扶桑，结满玫瑰色小花球的含羞草，长遍小刺的仙人掌，花团似锦的合欢……呵，还有那无数多得叫不出名的花木都溢着迷人的红，闪着醉人的绿，在这美丽的海岛上吐芳竞艳。望着这些充满生命力的植物，你会感到这里是多么的富饶，而这一片美丽的南方景色也使人越来越陶醉了……
    尽管如此，我们这些从长江边上来的人对这滨海城市的热爱和好奇，还远远不满足有美丽建筑和长满热带亚热带植物的风光，而渴望亲眼看一看大海。虽然大海这名字听起来一点也不使人陌生，对于它的形象也并不十分生疏，然而要亲身站在海滩上看看那超出银幕、文字界线的苍茫，看看那水与天的汇合，那无际深蓝色的波涛，那一轮透明的旭日跃出水面，或者亲自在海螺声中乘帆飘泊，去经历一下风浪，领略一下捕鱼的乐趣，以及沿着那广阔无限的海滩去看潮汐奇观，去寻找那些神奇瑰丽的海贝……这是多么令人神往而有趣的事啊！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们乘车沿着地图上最近的海岸驶去，从早上到午后三点半钟，经过两次转车终于到了离海最近的地方——东简公社。听当地一位渔小教师讲，只要穿过眼前这片椰林，在一个小时内你就会站在那撒满贝壳的海滩上，大海的浪花将飞溅在你的胸前……。可半小时以后我们却踏上了归去的汽车，因为除了眼下这班车，今天再没有客车和其它车辆回到霞山去了，而我们却要在第二天太阳还未升起的时辰就要离开这美丽的城市。结果，我依然没有能看到大海。
    如今，这一切已过去了许久，但当我在寒夜续写这篇印象和回忆往事时，那窗外袅袅作舞的竹影又使我想到了湛江的椰林。眼前又是一幅充满神奇的大海憧憬……   
    啊！神奇的大海呀，我终会来的。我会扑向你宽阔的胸膛作您的儿子，化为欢乐的浪！
    
    “嘉定佛”浮想
    在我国丰富的艺术宝库中，雕塑和其它姊妹艺术一样，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不仅云岗、龙门、敦煌的石窟被称为世界艺术的明珠，就连麦积山石洞那样雄伟美丽的装饰风格，也可以和世界上最大的石窟建筑——印度“阿陀”石窟相媲美。而象这样著名的杰作遍布神州，信口都会背出许多来：河西走廊上炳灵石窟、古长安的碑林、山西太原的晋祠、洛阳的白马寺、以及被称为佛教圣地的普陀、五台、九华、峨眉四大名山的造型艺术珍品，举不胜举。
    在我的故乡，那大足的宋代石刻，锦城后唐王建墓的浮雕，广元北魏时期的千佛岩造像，新都晚清的彩塑也都各具风采，颇负盛名，吸引着不少热诚的信徒去顶礼膜拜。
    前些日子去乐山，见到了比号称“世界第一大佛”的阿富汗佛还要高出十多米的嘉定佛。这座巨佛就山开拓而成，高达七十多米，造型准确，刻工浑厚，气势雄伟，使人见而生敬，浮想联翩。我在激情的冲动下写下这样一段文字：
  “……黄昏，车达乐山，还来不及洗尘，便兴匆匆地冒着漫天细雨直扑江边，不巧，以快到掌灯时分，木舟不渡。无奈，只好沿着青衣江边松软的沙滩去朝大佛。”
    傍晚的江风拂弄着我的乱发，带来初春的寒意。虽说是初春，可干枯的河床里，却依旧是一幅残冬的写照，除了铺满了灰砂和几簇黄褐色的简草外，哪里还有一小块绿茵?在这没有生命颜色的河滩里．我真像沙漠的探索者，为了那绿色的梦而艰苦地寻行。在我身旁的激流中，一队顺水下行的木船随着此起彼落的号子和一上一下木浆有节奏的击水声，发出协调的音韵。大江东去舟行如飞，船队瞬间便隐入那紫色的雾霭中，只留下江水冲击的共鸣……。我终于来到了府河、清衣江、大渡河的汇水滩头。大佛顿时呈现在我的眼前，尽管昏暗中不能清晰地看到它的容颜，然而在朦胧中欣赏这宏伟的巨像却别有一番情致。我呆呆地站在这举世无双的杰作面前，很长一个时间，愣愣的双眼印在这伟大的造像上惊奇，赞叹，激动，喜悦，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特别是想到它被人们作为威镇洪水的神灵，站立在这惊涛骇浪中已经历了一千多年的风雨，而大自然和人类的变迁却丝毫未损伤它时，不禁更使我神往……
    归来途中，在细碎的月光下，我深深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遥想着当初人们头上顶着烈日暴雨，足下踩着狂涛急浪，用血和汗在悬崖上雕造巨像，乞求神灵的保佑，那是多么辛酸的时代呀！巨像造成了，然而神却没有“良心”，使海通高僧的预言成了骗人的鬼话，洪水依然吞食着大地，问问凌云山吧，它就是这心酸历史的见证……
    我细细地回味，追述，心情沉重而思绪万千。呵，这一切终于成了过去，当你亲眼看到柔和的阳光撒在大佛胸前，使大佛显得格外宏伟和壮丽时；当你看见那无数幸福的船儿，像游鱼嬉戏在这美丽的山光水色之间时；当你听到那悠扬的渔歌对答时，难道你不觉得在时代发生根本变化的今天，一切都是那样清心美丽而充满诗情么?也只有在今天，我才能对一千多年来被人们诅咒的神灵产生崇敬，因为它不再是假吉祥的象征，而是人类真正的艺术结晶！
    呵，让祖国古老伟大的艺术在宇宙中光芒永存！
    巨佛呵，你睁开那千年睡眼，看看吧，这如画江山更加瑰丽，更加多彩！
    
    西湖情丝
    西湖，古称名圣湖，是我国著名的游览胜地，被国外朋友誉称为“东方的日内瓦”。
    这里风景优美．四时宜人。当北国的冰雪刚冻开那报春的红梅，西湖就已“春深似海”，那碧绿的湖水，翠绿的孤山，嫩绿的草，油绿的树都闪着醉人的绿光，真真是“茂绿的世界”呀!这时节，你可以乘一叶小舟划过清波穿过浅紫色的雾霭，去访那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湖心亭。你可以从簇拥着淡黄色迎春花的玉溪去观那沉浮荡漾的游鱼。你还可以沿着苏堤“翠拂行人首”的柳浪寻那堤畔莺歌。到了“接天莲叶无穷碧”的仲夏，在虎跑寺饮岩间甘冽醇厚的泉水，品湖西南山的“龙井”，到灵隐飞来峰造像下听“活佛”的传说，去曲院领略“映日荷花别样红”的乐趣，却又是一番滋味。在秋高气爽的季节，这里虽看不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画意，然而在枫叶红透了的葛岭上望“雷峰夕照”，在白堤回廊下听“南屏晚钟”，在皓月当空的夜晚看平湖秋风掀起粼粼银波与“古潭三月”相映生辉，又该是何等快事。即使到了大雪纷飞的浓冬，西湖依然姿色不减，银装素裹而显得格外清丽，那“雪影双峰”、“断桥残雷”仍吸引了不少中外游人。追古忆今，无数文人墨客曾为之放歌挥毫，苏东坡为“浓装淡抹总相宜”的奇景所感染而把西湖比作西子。白居易又被“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春色陶醉，写下了“最爱湖东行不足”的佳句。那充满诗情画意的一湖绿波、一岸垂柳、一叶扁舟、一亭一阁、一木一石都引人依恋，动情。难怪在这湖光山色中读欧阳修“遥知湖上一樽酒，能忆天涯万里人”的诗句是那样贴切，醉人。可我爱这里的一切，却找不到语言来表达我的心情，我只是在心灵深处把西湖思念，就连几度梦魂中也轻轻地踏着绿茵回到它多情的身边。仿佛就在这“雪消门外千山绿，花发江边二月晴”的日子我又飞回了西子湖畔，风尘仆仆的身上还沾满了大巴山泥土的清香……
    愿这不是梦．愿西湖有梦一般的诗情。
    
    秀山清清水
    二十年前去过秀山，记得那是一个偏远的小城，地处三省交界的地方，它的一边临接贵州的松桃苗族自治县，一方紧连湖南的花垣。
    这里人口不多，但却是文化之乡。对历史，我无法道明原委．可我喜欢这古朴洋溢着纯情的地方。在这里我第一次品尝过像苹果般大的“鸡血李”，第一次吃水果过了头，弄得我腹泻，还住了三天医院。可事情一过，想起那玛瑙般的水果还是嘴馋。那时我血气方刚，对一切都好奇，一天东奔西跑．说是写生，可画的稿子不多，大部分时间是“不务正业”，跑去收集“花灯”词。据书中记载，说“花灯”的表演有点像“二人转”，由花子与幺妹边歌边舞，“掌调师”领头，众人合唱的群众娱乐活动，热闹非凡，多姿多彩，特别是那开道的两盏五颜六色光彩夺目的金、银二花吊吊灯最为别致，不仅烘托了演出气氛，更有一种吉祥如意的兆头，使观者、表演者融会在一片喜庆之中。可我没有能碰上大年初一，或是正月十五，无法看到那最精彩的表演。
    二十年过去了，留给我印象最深的，已不再是“花灯”。却是秀山城边那条清清的小河。小河的名字早忘了，忘不掉的是那一河的碧波。至今我也不知为什么那水，那么清，那么绿，那么可爱。就是那第一次去秀山的八月，我几乎每天下午都去河里“消夏”，那水只有一米多深，河心横七竖八地立着好多石头，大的石背后可以藏人，有的石头又露出一大块光滑的面，让人躺在上面晒太阳．我则喜欢坐在这些石头当中用足去搅水，体味已经逝去的童年。当然最妙的还不在于此，而是清澈见底的水中有鱼，有好些可爱的的小鱼。最多的是一种叫“五道箍”的鱼，这鱼有些像鲫鱼，只是身上有五条黑的花纹，所以当地人叫它“五道箍”。好些孩童一边在水中嬉戏，一边用不要竿的吊钩，挂上鱼饵，钓那些贪嘴的“五道箍”。鱼很精，藏在石缝中躲躲闪闪，趁不留神又会突然出击，一瞬间便吞食了你的“算计”。我也学着去引鱼儿上钩，可我只能看着它们在石缝，在我浸在水中的双腿边穿来穿去，并且一步步吃掉我的“耐心”。结果，仍是一无所获。虽然有时也气恼．确又觉得趣味十分，好些“外边”来的人也常常跟我一样去水里玩这种“看得见，抓不着”的游戏。记得有一次房东请我喝“五道箍”的汤，说这味道十分鲜美，可我只喝了一口，便再也咽不下去，心中老想着要是碧波中没有了“五道箍”，那河还美么?多么可爱的小精灵，带给人们那么多欢乐，可到头来却被开够了心的人拿去熬汤，为什么?
    也许，我真是杞人忧天了。
    可我永远不食“五道箍”，我不想破坏那美好的记忆，更不愿污染那条无名的河。
    也许，我永远都会想起那条河，想那一河的水，怎么那样清，那样绿……
   
    钱塘春潮
    六和塔披着金色的阳光焕发着青春的美丽屹立在钱塘江畔，八百年的风雨没有使它衰老，仍旧以巍峨的风姿迎接我这大巴山的游子。
    登上塔顶，凭窗远眺，远山近水历历在目。阳光下，钱塘江大桥像一条灰色的长龙闪着银光，穿过浩瀚的江面奔向天际。那宝石般明静，翡翠般碧绿的一弯江水中浮动着点点风帆。天边，彩云像一群活泼的绵羊，嬉戏着飘过紫色的山峦，春风吹拂着两岸稻田，涌起层层绿浪，扑来阵阵花香，好一派迷人的江上景色！
    苏州虎丘庄重的云岩塔使人留恋抒怀，长安大雁塔的古朴引我动情放歌，我曾被北京妙应寺莹洁的白塔所陶醉，为羊城料敌塔的浑厚而赞叹。如今，这秀丽的钱塘江，依山傍水的六和塔却令人心旷神怡，不忍离去……
    起雾了，江上拉起灰蒙蒙的轻纱。远处，升起几股炊烟似的浓雾。顷刻间，暴雨如破竹直下，铺天盖地，撒下万斛银珠，敲碎连天金波，掀起漫江雪浪。急风穿过雨帘，送来阵阵低沉的钟声。这钟声啊，引我追溯往夕，遥思远古，“好象我穿着节日的盛装，随着人流在这江边祭奠，这一天江水不再是昔日的碧绿，阵阵浊浪铺天盖地，卷起千堆狂澜。六和塔旁正举行着隆重的仪式，枯瘦苍苍的老者在香烟缭绕的高台上披发弄神，沿岸吹奏着撕人心扉的乐曲，风雨声,哀号声交织成一片。一位身披红装的童女就要被投入这滔滔深渊，为了免去人们的灾难敬献给龙王。望着这薄命的姑娘，我如千刀剐肠!时光啊，你停一停，让她再享受一丝和暖的阳光。咚隆!一声巨响，午时三刻已到，催命的炮声响了。我，突然像发狂地扑向江心……”天边的雷鸣搅碎了我的情思，我依旧站在这巍峨的塔楼下，一切痛苦的梦幻随着急雨消逝。
    浓雾渐渐散开，太阳穿过几抹乌云撒下万缕金线。江上依然是那样碧绿，微风吹来泛起千万道明亮的光环。天边，云过处一抹彩虹，江上的景色更加迷人，我深深地呼吸，像一叶吃饱了风的帆，自由自在航行于闪闪波光之中。去享受阳光的照耀，去领略钱塘的春潮……
    
    九寨五月迎飞雪
    三峡、剑门、峨眉、青城为天府雄、奇、幽、秀之口碑，早已蜚声中外，而近年开发的九寨沟，又为迷人的巴蜀风光增添了一个“神话世界”，甚至有人称这是“东方的日内瓦”。
    听九寨沟的传闻多了，便坐不住，总想亲眼去看看。人们说十月是九寨沟最美的季节，那时的九寨沟不仅山光水色分外明丽，就连林木也变成了五彩的世界，而最美的，当推红叶，那不是人工培育的瑰丽，那是大自然造就的灿烂！那漫山遍野的桔、黄、红、紫，会叫人醉而忘乡。这还只是树啊，还有湖泊，那些被称为海子的一百多个奇特的湖泊。那“恬静的镜湖、俊美的翠湖、秀丽的芳草湖、迷人的藏龙湖、神奇的五彩湖、奇异的珍珠滩瀑布、罕见的流翠滩”，在雪山的衬托下蓝如宝石，绿如翡翠。有的湖竟能一水中呈现出蔚蓝、灰黑、浅绿、绛黄、洋红的色彩分割，为世间罕见。而谈起奇花异草，珍贵动物，人们便会如数家珍般背出熊猫、金丝猴、扭角羚、毛冠鹿、白马鸡等许多“宝贝”来，真真算得是美不胜举！对我来说，这一切都有着强大的吸引力，特别是与这神话世界融为一体的九个藏族村寨！    ．
    盼了几个金秋，错过了一次次漫山红叶，却始终没有去过九寨(不知为什么秋天总是这样忙，难道，这也是我的收割季节?)，计划了五次的九寨秋旅又过了。不料，今年五月，一次并不有趣的“采访”使我去了南坪，自然，稍越“雷池”，便闯入了九寨。
    在这里，我住了三天，按图索骥把导游图上标明的精彩之处都跑了，可一个菲林，只拍了一半。三天来没有产生创作的欲望，无论是摄影还是绘画。就连先前准备的一个大而厚的日记簿，也寥寥写了一百多个字。我失望了，这寒冷的五月，一切都显得那么枯燥、平淡；冬，还来不及退出这银色世界，那生机勃勃的新芽还藏在墨绿的心脏，这时节哪会有蓝天，白云? 哪会有火红的枫叶? 哪还有长颈水鸭在湖边逗趣? 天空时时显得出奇地灰，那纷扬的雪花已无力再营造出银色的壮丽。有时雪花还未落在地面便又化成了雨，把那些没有长出草的山路弄得乱糟糟的，叫人举步难移。这是什么季节啊，冬天不象，春天也不是。原来，“明珠”也不是四时闪光！我向往的那九个寨子也静寂得出奇，看不见有人进出，只有经柱上飘扬的小旗和偶尔升起的炊烟吐露着一丝淡淡的生机。可惜缺少向导，没有结伴的游人，我也没有了闯入这“神秘”的勇气。而先前还萦绕心田的青稞酒，酥油茶、哈达、锅庄都还原于眼下的一片苍茫。唯一使人冲动的是一群鸟，一群在原中盼春的相思鸟。正是这些欢快的小精灵，在冷清的阴霾里闪动着无数生气盎然的绿，和那么明快而小巧的红嘴，给这五月的寻觅留下了一串浪漫的思绪！
    
    在“花城”度过的日子
    列车拉着长长的笛声，慢慢地向前方移动，车厢内多少双深情惜别的目光向着那频频招手的亲友道别。窗外，无数丰富的情感凝成一句话：再见啦，一路珍重！望着这情景，我的心也激动起来，我虽不是在向故乡道别，那沸腾的人群中也没有为我送行的亲友，然而当我就要离开这南方最大的城市时，我才深深地感到它的可爱，一时竟不舍离去。呵，再见啦!美丽的城市。再见啦!绿色的珠江。再见啦！那窗外向我挥手道别的棕榈……瞬息间，广州车站便消逝在那开遍鲜红扶桑花的远方。先前还十分活跃的人们也渐渐平静下来。此刻，花城的印象又撞入我的脑海，我开始乘着记忆的彩车去追寻过去的五天……
    我仿佛还站在鲁迅纪念馆的陈列柜面前，正细细地读着鲁迅先生“血沃中原肥劲草，寒凝大地发春华”的诗句，看着他“横眉冷对千夫指”的高大塑像。一会儿我又象坐在中山纪念堂前的草坪上，让和暖的阳光照着我的全身，看古蓝色的大殿上琉璃闪着灿烂的光。我也想起了越秀山绿荫中的五羊，想起了仙人赶着羊群把稻子带到南方的神奇传说。甚至广东博物馆从地下发掘出来的人猿头骨、石斧铜剑，都十分清晰地再现在我的眼前，一幕紧接一幕……对这些不断撞来，瞬间却又飞逝而过的印象，我无能把它全部记载下来，只感觉到这一切好象就发生在今天。尽管过去从书本上对这里有过一些印象，知道这里长满了热带和亚热带植物，是南方著名的花城，在这里有着无数的革命胜迹，那闻名世界的中国商品出口交易会每年两度在这里召开，这里也是广东民间音乐的故乡……总之，一句话，这里充满了诗歌、绘画、音乐，在这块美丽富饶的土地上写满了血和花的历史。可当你亲身来到这里时，你会感到你过去的印象是多么的肤浅，平淡，你会更深地体会到要真正认识一个地方是多么的不易。想想看，要是只知道这里开遍了鲜花，却不知道在这开遍鲜花的土地上曾洒下了多少热血，你怎么能懂得爱它……
    想到这些，我在日记本中找出那株我在红花岗烈士基前采集的小花叶，把它压在玻板下，为让我每天都能看着这一面是碧绿，一面是朱红色的珍贵纪念品，而更珍惜这瑰丽的今天！
    
    留恋那片绿色的清凉
    窗外下着沥沥秋雨，灯下的我突然想起青城天师洞的夜，想起那棵千年银杏，和夜夜寒鸣的知更鸟，特别是无月之夜林中的朦胧……
    青城，久违了。想起十年前，每到除夕前几天，我总要和晓灵去天师洞或上清宫小住。起初，仅仅是为了躲开大碗酒、大碗肉和难以忍受的应酬，可渐渐地，在这幽幽意趣中领悟到人世间无以伦比的清静之味，使人乐不可支。记得，每到临近登山的日子，我们总是兴奋异常，一边匆匆的准备画具，一边清理一些可读之书。当然也忘不了带上相机和菲林；录音机，收音机却统统不要，这些玩艺与清幽无缘。而每次离家，总是悄悄地，唯恐留下踪迹，好美美地享受这难得的清宁。这时节的青城，幽意依旧，却少了游人。山显得大了，连山路也象宽了许多。一路的亭台，一路的林木，都变得高深莫测，一派超凡脱俗之态，唯有山边的小溪流水淙淙．一抹欢快。此时的水更清了，也更凉了。路边少了山花，可依旧有一种淡淡的露气带着一些植物的清香，使这曲曲山道显得隽永淡泊。这种美，也许很少有人领会。
    天师洞的主持元天法师与我们结缘多时，每次除夕他总要与我们在一起喝道家自酿的茅梨酒，并拿出生花生给我们佐酒，还说花生煮过便没有自然的香味，炒过则上火，只有从这土里取出，用山泉洗尽、石岩上风干的属上品。此话有些玄，可这里的生花生口味真有些不同，有一种特殊的风味。每次良辰，我们总要和大师谈点“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我命在我”之说。或是想求点“内丹炼养”之术，殊不知我等凡人哪能悟出“见末而悟本．合妄以从真”之高深境界。照法师之说，以“顺其自然”为好，万“不可强求”。故而，他从不与我们深究“道”中奥秘，却常常与我们清谈绘画。
    道教和美术确也有着十分渊源的历史，顾恺之的《画云台山记》，吴道子的《五帝》、《五宫》、《星宿像》便为千古佳作。张素卿在青城留下的“五岳、四读、十二溪女、山林溪沼、树木诸神”等精彩手笔，以及近代画家张大千在这片“丹青近幽意”的道家第五洞天留下的不少书画精品和脍炙人口的诗篇，誉为美谈。
     我接触的道家绘画不多，可早年也临摹过《朝元仙仗图》和《永乐宫壁画》的局部，被这些中国美术史上的瑰宝深深地打动过，甚至渴望有一天也能为天师洞或上清宫留下一点激情，哪怕是一小块不引人注目的粉壁。
   可是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始终没有在“洞天福地”画出一件象样的作品来，而不能自已的，却是永远地留恋那幽幽的山，弯弯的路和那沁人心脾的清凉！
    
    青石洞的世界
    过了几次三峡，却没有一次能在三峡中最美的巫山停留过，多少有些遗憾。一次偶然的机会，我随航标小艇去了青石洞，巫峡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地图上找不到的小镇。说是小镇，却只有二十多户人家，松松散散的“聚”在一起，那些陈年的草屋和破旧的瓦房象是在低低地述说着贫瘠，这就是青石洞。据说先前也真有过一个洞，是在山那边的飞凤峰下。洞不大，可供过神女，偶尔还有些香火，就是这小小的地方，不知吸引了多少作家、诗人、画师和那些探奇寻胜的人。不过，人们不是为了这个洞，而是因为这小镇是巫峡中最佳的“观景台”。江的对面便是神女峰，而飞凤，集仙，聚鹤．锦屏这些组成巫山十二峰的一半峰恋就环绕其间。更绝妙的是这里不通车，不通电，一切都源于自然。在这静寂的村落，我甚至没有同时看见过五个以上的人，他们到哪里去了，不得而知。据说天一亮人们便到后山劳作，天一黑家家便安神就寝。一切都是那样静悄悄的，好象过一个世纪也会是这样，人们没有串门的习惯，也没有为了一桩喜事或是一次痛苦的打击把这片静土搅得惊天动地，好象只有每天早上的鸡鸣才是这山村的最强音。而使山村显得富有生气和点缀“交流”的，是鸡，是那一群无忧无虑的小鸡，它们欢欢快快地疏通着这些半遮半掩的篱，减少了门户的隔膜。这些，对过惯了而又厌倦了喧嚣的城里人来说，简直是到了另一个世界，惊异，兴奋，茫然，冲动，安宁，各种复杂的心情交织在一起，一时竟不知道这是自寻的“苦”还是幻想的“乐”。可不久，几天的粗茶淡饭，几夜的五更甜梦，倒使人舍不得离开这“冷落”的小村，仿佛功名利禄都离我远去，现实把我还原为一个纯朴、淡泊的人。而每日想做的，便是走到江边坐在灰色的石岩上遐想，看江水拍着沙岸，看群峰无语地对着柔和的阳光，让阵阵清凉的风把山村石榴和野花的芬芳弥漫在这峡江之中。有时，也临近水边和浪花亲近，任万点银珠扑过来洗尽一身的“污垢”。偶尔，你还会发现，就在这没有生命色彩的沙滩上，有许多色彩斑斓的小蝴蝶嬉戏着，追逐着，黄的、白的、宝石绿的、黑的．还有浅青莲色的，它们一来就是一群，好自在啊！引得我也想同它们纷飞……
    好些年过去了，我已经记不清我住在青石洞那家主人的姓氏，甚至记不起神女峰的模样，可我一想起那宁静淡泊的日子，想起那清香的包谷稀饭和酸酸菜，总有一种特别的滋味。
    更留恋的,还有那木板床上的甜梦，梦中依旧是一片花香……
    
    奉节小记
    就要离开奉节了，此时我躺在舒适的凉椅上,一面品评着夔府素茶的滋味，一面眺望江上船来帆往的繁忙景象。从踏上这无数石板铺成的小路那天算起，到即将离去的今天，刚好在这里度过了整整的一周。在这七天中由于终日忙着整理沿江收集的绘画素材，竟没有一个充足的时间仔细地去看一看这有名的古城，就连来这多荫的临江茶社小憩也还是初次，故也无能描绘出它的容颜，只能凭脑际中留下的许多零碎印象，来唤起我对这古老、整洁、美丽城市的热爱和回忆……
    
    朝发白帝城
    为了还却多年渴求看看古庙遗址的心愿，一清早我便冒着蒙蒙细雨，踏上去白帝城的小路。
    一路上，许多往昔的印象萦绕心怀，从兵排八阵图的三国到“白帝城下花如潮”的今朝，都引起了我无数奇异的联想，仿佛我不是去登山看庙，而是沿着历史的长河去追古忆今……思索中，也不知走了多久江岸，白帝庙那古老的身影才从四周绿荫的山顶露了出来。望着这几方白壁，一钩红楼，我激动起来。遥想在这古老的庙中，该还有宝贵的遗迹，那许多精美的石刻可还完整，刘、关、张的彩塑是否存在，那古老的庙里可还住着守护它的人……这一连串的问题我难以解答，只希望这里一切如旧，好让我们能从只砖片瓦中回溯过去。
    正午，我们终于登上了山顶．游览了白帝庙。这座古庙已经没有什么珍贵的遗迹，整个庙宇破烂不堪。据说只有一位老人和他的老伴守护这仅存的残墙断垣，可我们始终没有看见这位老者．他三夭前就下山去了，说是到县城研究培修古庙的事。听到这个消息，我那惆怅的心得到了安慰，仿佛又看到了昔日金碧辉煌的楼台，朴素古雅的彩塑和许多珍奇的文物……是啊，这个驰名中外的古迹是应当修复的，中国人怎么能不知道自己的历史!我们祝愿在不久的日子里，将看到白帝庙恢复了的青春。
    当天边素绫般的轻云横卧在赤甲山的时辰，我们乘着舒适的凉风归去。虽然这次访古没有得到满足，然而却仍收获不少，在这大半天中，我们拓下了这庙里最著名的两方石碑，一是凤凰碑，一是竹叶碑。那凤凰碑上刻着一对生动的立凤，在双风的身后是多荫的梧桐，在凤的左边有艳丽的牡丹，凤的足下还刻有清秀的山石。这个碑不仅美丽而且还十分古老。至于那竹叶碑也十分有趣，因为这碑上刻的不仅是一株迎风起舞的墨竹，而且这是一首用竹叶组成的诗，那诗是：
 不谢东篁意，丹青独自明，
 莫嫌孤叶淡．终久不凋零。
 得到了这两件宝贝，至少也补偿了心中的许多不足,也算是一快事了。
    梧桐与黄桷树
    每天傍晚，我们总要穿过小巷登上山顶眺望一番，或是沿着临江大街到河滩漫步，这样既可以利用这时间仔细看看这个古老的城市，同时也好使一天紧张运动的神经松弛一下，而吸收一些夏夜江边清新的空气，更是使人感到快慰、舒适。何况这阵子使你开心的事是这样的多。首先，这整洁和用多荫的梧桐铺绿的街巷就使你感到无比清凉，特别是在这茂绿其间，还屹立着黄桷树那高大和充满生机的姿影，看着这些常见的林木又使我格外亲切，使我的心离这个城市更近了。这里的黄桷树也是这样的多，好象雨露和阳光总是伴随着它，使它长得比川西平原上茫溪河畔的同胞姐妹还显得高大强健，以至一到这里．还来不及给雄壮的夔门写照就先把它收了笔底，甚至在离别的匆忙时间中，我还跑到它多荫的叶下去留恋片刻，一时真分不出是我对它的茂绿心痴，还是它对我的冲动多情，仔细翻开我那文字和绘画记录，总少不了它高大苍劲的身影。虽然此刻我又在黄桷树旁留下了这许多文字，然而值得大书的还是这里的梧桐。在这里，几乎家家种有梧桐，不管你走到哪里，梧桐的绿荫总是伴着你，好象让你在梦中也留下一派绿情似的。洁白、整齐的屋宇之中种上几株翠绿的梧桐，便好象帆的身边有了水一样的富有诗情，在那褐黄色江岸上的一排梧桐，又象是沙漠里看见了绿洲一般主使人幻想。总之，不管在哪里只要一种满梧桐，你便觉得那里充满了生机，感到有一种旺盛的生命力在发芽滋长。想到这些我不禁赞美起来，多好的梧桐树啊！可为什么这里的人偏偏种上这许多梧桐而很少种上其它的树呢?我找不出答案。
    后来，我从白帝庙中那方有名的凤凰碑上得到了启示，难怪这里遍地都种满了梧桐，原来这里是凤凰落足的地方。如今，虽然我没有亲眼看见这传说中的凤凰，但我却在这梧桐树下看见了许多现实生活中的彩凤。不是么，你穿过大街小巷沿着江岸院落，总会看见许许多多充满青春活力的姑娘在那骑翠般的绿荫下飞针刺绣，引丝挑花，从事这种劳作的姑娘这样的多，刺绣的习惯如此普及，我还是初次看见。这是多么富有诗意的事呀，真好象凤凰落在梧桐树上啊！难怪凤凰落足的地方这样整洁，难怪彩凤的故乡是这样美丽。
    一时，我竟也醉如这绿桐成荫的山乡……
    
    雄壮的夔门
    奉节城就坐落在瞿塘峡的峡口，夔门这扇由赤甲和白盐两座大山组成的三峡第一道大门就屹立在这里。
    古往今来，人们面对这巨大、雄壮、气势磅礴的峡门，吟出了许多惊人的诗章，流传着若干动人的故事，画出了无数奇妙的画卷。这些，当我们第一次航行在它身边时就深深地领略到了。今天，当我们这些由日用美术工作者组成的采访小组再次来到这举世闻名的奇观面前时，我们的心又一次被它所激动。为了摸出构成它雄壮的特点，掌握它色彩变化的规律，描绘出它的真实面目，我们终日徘徊于山水之间，艰辛地观察它，认识它，甚至风中雨里也依旧如此。这样过了一个时期，先前对夔门的那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思想一跃变成了冲动的激情，大家在被这夔门的气势所鼓舞、所感染的激狂中找出了表现它的方法。从事西画的朋友们开始在晴朗的阳光下作画，因那时湛蓝的天空中浮动的云彩变幻着瑰丽的色泽，那赤红山恋的暖调子中呈现出一抹和谐的紫色，山上岩下那各色的树和草都反映出明快的色彩，甚至连水也闪现出彩虹般的光……总之，这些斑斓的色彩最能引起无数奇妙的遐想，带给人轻音乐般的欢快，这时也最能激发他们的灵感，画出许多洋溢着热情的画面，而丹青妙手则是在清晨或雨后欣赏这山川的神奇，说这时节看水茫茫腾雾，望山墨绿生烟，极目烟云缭绕，放眼四野朦胧。从这一派深邃的意境里仿佛看见谷中银泉飞泻，听得溪畔流水淙淙，甚至一叶轻舟驰过，你的心也扬帆飘去，这是多么富有诗意的事啊。在这象古筝般悠扬深情的感觉中心灵的琴弦被拨动了，于是如醉如痴地倾砚挥毫，直到笔落处青山如黛，江涛有声，方足心愿。而我这个半路出家的人虽然手中也握着五彩的画笔，却无能描绘出夔门那高大的雄姿，长江那气吞万里的气势。我只能用文字写出这喜悦的心声来表达我对夔门的热爱，对奉节的深情。
    啊，美丽的奉节，雄伟的夔门．明天就要离开你了，那时我将随着母亲的河流向着更迷离的憧憬航行。愿你啊，也随着时代的变迁日新月异，繁花似锦！
    
    喀什的巴扎
    从地图上看喀什已经算是很边远的城市了，再过去便是苏联，或是巴基斯坦，可真到了那里，才知道通向异域的路依旧是遥远，非常艰辛的。只是，这边陲小镇没有一丝荒凉，倒是意外地给人一种生机勃勃，风光绮丽的美好感受。
    这个城市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汉代称疏勒国。张骞、班超这些历史上著名的人物曾经在这里立下了汗马功劳，而传说中的香妃，更留下许多佳话。我去过“香妃墓”，这的确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所在。大门楼用蓝底白花琉璃砖砌成，主体陵墓上下则用绿色琉璃砖贴面。门上绘着美丽的图案，两边精雕细刻的米黄色石膏花纹变化万千，整个建筑充满了伊斯兰情调，显得气派，神秘，谨严，而又清幽，留给人很深的印象。
    在这座小城，还有新疆地区最大的清真寺——艾提尕尔清真寺。由于建筑艺术及宗教方面的影响，这座边陲的清真寺在教徒中享有崇高的地位。我不懂教规，也不是教徒，我甚至不知道我能不能进入清真寺。所以尽管非常好奇，我还是只有围着这座天国一般的圣地徘徊。动了几次心，也仍未敢闯进那圣洁的殿堂，我只是猜想，里面的世界一定很精彩！
    喀什美的地方真多，一一走遍可不容易。但到过喀什而不去赶巴扎的，那是绝无仅有。其实巴扎，就是我们说的集市，只是喀什的集市特别吸引人。这里不仅是民族商品的贸易场所，也是各种感情的交流中心。天南地北的人汇在一起，包括那些从阿富汗、巴基斯坦来的商人，以及世界各地的旅游者，他们都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这神奇的巴扎，分享交流的欢乐。我，也是巴扎的“常客”，几乎每天都要去溜达一番。有人以为我要买什么，其实我什么也不买，只是想挤在这身着各民族盛装的人群中看他们交易，听他们吆喝，凑在谈天的维族老人中间和他们乱吹，或是品尝点风味小吃。兴致高时，也爬上小毛驴学学“阿凡提”。没有几天，我又被那些充满浓郁民族风情的工艺品强烈地吸引住了，这里的玉石、水晶、兽骨、羽毛、民族乐器、地毯都是上品，要不是路途遥远，我真想搬回一个“艺术品长廊”！最后我只选了三件纪念品，一顶维族小帽，帽上绣着美丽的纹样，从我买到的那天起，我就带在头上，觉得很开心，不仅如此，还为我和喀什的朋友交流又多了一丝和谐。另一件被我称为宝贝的是小刀，一把真正的“英吉莎”小刀。刀的制作很精美，刀柄是一只小鸟的头，眼珠嵌了一粒小小的“红宝石”，牛皮的刀鞘上点缀着别致的图案。据说这种小刀非常出名，而且品种很多，有着适用和装饰的特殊价值。我买的小刀只有五寸长，算是工艺品，挂在书斋十分醒目。本来刀和书总是不连在一块，可挂在墙上却像守护神，显得更是意味深长。
    我的第三件纪念品，是一段来自异邦的“爱丽斯”薄纱，这是给我妻子的礼物。我成天看着那些脸上蒙着这种薄纱的姑娘产生过许多难以描述的神秘，和一种非常特殊的美感，于是便果断的买下了这块“朦胧”。虽然我妻没有能蒙着它去赶巴扎，可望着这段“爱丽斯”却使我长久地回忆起迷人的喀什，和那充满奇趣的巴扎！
    
    也算去了火焰山
    听说火焰山很有趣，值得一看，便约了两个伙伴同游。这是两位新结识的朋友，一个是美国的柯尔老人(业余画家)，一位是在香港学中文的英国少女，她自己取名叫刘丽莎。他们是多多少少知道一点《西游记》与孙猴头的故事，所以兴致也很高，一拍即合。可到了要出门却又困难重重，没有专门的旅游车、班车，又找不到其它交通工具。眼看这团寻踪的火就要熄灭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辆破旧的“货三轮”，自告奋勇当向导和承担运送。经过讨价还价，最后以60元人民币来回的代价成交。于是，这个带维族小帽的青年人便哼着歌儿，拖着我们摇摇晃晃地上路了。
    路况极差，车厢小得可怜，三人挤在一起也着实难受。只有我却觉得别有风味。柯尔身体不好，早几天又患感冒，精神还未复原，一直靠着车厢养神，而丽莎却兴致勃勃，不停地嚼着口香糖，一边和我天南地北神谈。她的普通话说得不错，才学了一年，只是写汉字还很吃力。虽然刚满十六岁，可看上去要成熟得多，特别是那双深邃的眼睛。不知为什么在丽莎的身上总有一点“吉普赛”女郎的浪漫情调。记得在大沿河车站的寒夜，我冻得来回在路边跳着取暖，她却拿出一块双层的花缎子(象是一床儿童用的小被盖)铺上几张纸，便在水泥地上和衣而卧，而且不到一刻钟竟安然入梦，不感觉冷，仿佛她是一团火，连身体壮实的柯尔也大为吃惊。清晨，当我们叫她上路时，她还是睡得那么香，直到听到刺耳的汽车喇叭声才匆匆爬起，而那一张缎被被她不经意地抖了一下后便披在身上，变成了阿拉伯人的袍子，她也变得象中东的少女，有一种特别的韵味。
    昨天下午，我刚从巴扎回来，远远地看见她手里拿着一个大啤酒杯，一边喝，一边随着耳机的音乐轻轻摇摆，那自寻其乐的模样令观者也有几分陶醉，特别是她此刻的衣着更流露出非凡的气质。那大红的真丝上衣套上黑色的空花高腰背尽，白色的大摆裙裤下竟裸露着一双点缀着银色指甲的赤足，不知什么时候她也买回了一把精巧的英吉莎小刀，但却没有佩在腰间，而是找了一段土黄色的粗线把小刀吊在胸前，叫人反倒有说不出的美感。大约真的她的确引人注目，傍晚我和柯尔怎么也找不到她。在车上时她才告诉我，她和一群新西兰人夜里去了大公墓，并用惊异的声调告诉我那里非常神秘。我问她看见了什么，她鼓大眼晴做了一个“鬼脸”，接着从嚼口香糖的嘴里吹出一个大大的泡泡来，连半睡的柯尔也给逗乐了。
    三个多小时后，这辆“醉悠悠”的破车终于正式停下来(说正式，是因为一路熄火好多次)。司机跳下车来指着远处大叫：“看，火焰山，到啦！到啦！我在下边等你们，早一点看了就回来。要不车子又坏了，不好办！”话一说完，他便开着车摇下坡去了。
    天啦，这就是火焰山?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远处一组沟壑纵横，气势壮观的山脉在阳光下灼热闪光。山的上部呈紫红色，象是燃尽快要熄灭的炭。山的中部，那些风化而变得怪异的岩石则呈紫灰色，象刚冷却的岩浆。在山足下，是一片甘冽的黄土(说土，其实更象是砂，被太阳烤得滚烫的砂)。望着这座宽仅十公里，长却达百多公里的第三世纪造就的奇观，望着眼前长长的山路，除了惊叹之外，只感觉到空气是否快要燃烧。我不知道走近或者是爬上火焰山是什么滋味，但我明白“在如火气流缭绕升腾之中，连飞鸟也难掠过”。我望柯尔，他摇摇头作了一个回去的手势，看得出来被车抖昏的他在酷暑中显得更加虚弱。而我，一个人登山是不可能了，甚至连站在这里多感受一下的念头也随之消失。于是，只好和柯尔无可奈何地退下。
    在山下的拐弯处，难以置信地出现了一个风水宝地，光秃秃的沙丘旁居然有一棵不小的柳树，而丽莎已经抢先在那巴掌大的树荫下分起瓜来。看着这香甜的哈密瓜，我和柯尔干冽的嘴再也无法诅咒这火辣辣的太阳、破车和惹人燃烧的群山。人，总是“实际”的……
    归来时，我才想起为什么不拍一张照，哪怕我也烤得象“猴王”。
    
    一条迷人的风景线
    离喀什不远的西沟，有一段非常迷人的风景线。那段路上的山势非常奇特，色彩更是变化万千，大片大片的山脉呈现出“唐三彩”那样富丽的气派，只是有的更艳丽，而有的则更古朴。那多层次重叠的山峰把土黄、桔红、墨绿、淡青、胭脂、褐灰等丰富的色彩揉合成一组令人赞叹不已的奇观。从车窗看见山下的一抹小平川上，奇迹般地出现一座全白色的清真寺，造型非常简洁，好象没有什么雕饰，在蓝天下显得晶莹、庄严、神秘，并有一种难以倾述的美感。冲动中，我紧紧抓住我的相机，又急、又紧张、又兴奋，但我无法让车停下，没有人肯听我的请求，当眼睁睁看着这美的一切远去时，我浑身没有了力气，瘫痪了下来，甚至叹不出一口大气，心中顿时出现了一片难以填补的空白……
    两天后，在库车的附近，又出现一片金红色的土林，山的造型千奇百怪，有的薄似云片，有的又如冲天的立柱，有的东倾，有的西斜，象鸟的，象兽的，颇具人形的，比比皆是。这鬼斧神工的天造奇观竟达数十里，远远望去，倒更象一片火焰山。过了这段奇景，车开始上山(这是大山，我叫不出名来)，山上有两个湖泊，一个大，一个小，水都碧蓝，松树环绕，苍翠参错，很有些四川九寨沟的韵味。山下，有一条长长的的峡谷，两旁全是金黄色的树。树黄得灿烂明丽，一片接着一片，使人无比振奋。夕阳的余晖给树林增添了不少光彩，风一吹，银光点点，动人心脾。这一生，我还没有见过比这更具魅力的峡谷，要是让我选择，我愿在这少人烟而多生气的金色山洼中度十个醉人的秋！
    当我的梦想还来不及进入最佳境界，我们的车已进入了大雪覆盖的山顶。四周的景色全变了，天地一片茫茫，所有的山上都是雪，冻得出奇。这一天，我们经历了一年四季：早上，春寒料峭，雾里看万仞红山。中午，在山顶的湖畔洗涤酷暑。下午是一片黄灿灿的金秋，夹带阵阵清凉。可此刻，不及傍晚，却已是雪风凛冽的冬，真不知这夜会不会遇上冰川世纪……
    从雪山下来，天地大变，太奇妙了，我们竟到了水草丰盛的巴音郭楞草原。此时的太阳早已躲进了紫色的云层，只有天边还存留着最后一抹夕阳的光。炊烟和草滩升腾的雾气与天边的轻云连接在一起，牧归的蒙古族壮汉赶着牛羊和马群在草滩的尽头化为动人的剪影。暮色中，那座座自成体系的帐篷，那散落在原野上的骆驼，偶尔出现的篝火和不经意中升起的月亮，都给人留下说不尽的意趣。我默默地计划着明年的七月，当草原最美的季节到来之前，我一定要在这野花盛开的绿洲中支起一个自制的小帐篷，和勤劳的牧民为邻，去牧羊，遛马，骑骆驼……那该多美！
    可今夜真冷，唯一的梦是想要一碗酒，想在冰凉的土屋中燃起一堆熊熊的火。
    
    果子沟、赛里木湖、伊宁
    人们都说北疆好，说伊宁是最富庶的地方，也是最美的地方。没有去过之前，我总想着伊宁。可当我从南疆的喀什赶去采风时，才发现这里已经唤不起我的激情。当然，不是说伊宁不美，只是它不是我要寻觅的梦乡。事实上，我常常犯这样的错误，就是凭旅游手册或是导游图去领略山川风情，结果是时时大失所望。因为这些资料中标明的“景点”，大多是出于交通、食宿或是名胜古迹的所在而拟定的图录，偏重实用和普遍性。而艺术家以特定的要求去按图索骥，当然只有乏味。艺术家要的是发现，并通过他们的再创造去揭示和表现一种既流露出大自然朴素的美感，又包含着艺术家用激情谱写的全新世界，这才是他们的愿望。也许，这也是“仁者见仁”。
    在日记中我曾写到：“伊宁比南疆拥有更多的绿色，大概这和丰富的水系有关。在这里也很难设想不远的地方还有沙漠和戈壁。如果用新疆本地来比，这无疑是塞上江南，可我总觉得太‘内地化’了一点，缺少鲜明的个性和独特的民族气息……”大抵是这个原故，呆了两天，便匆匆归去。
    不可否认，从伊宁返回的路上，果子沟和赛里木湖是北疆花环，引起了许多的注意，文学创作，美术和摄影艺术都不断地描述着这里的美和由此引发的千缕情愫。兴许我又来得不是时节，车到二台果子沟时，那成片的松林变得灰蒙蒙的，那些夹在其中的杂树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红与黄，只是已经没有秋日的灿烂与盛夏的明丽，没有我听到的那么辉煌。
    赛里木湖，在地图上是圆的，可经过时的感觉却是条形的。湖面很宽，星灰色，湖的四周有成片的草滩，但景色十分平淡，远没有它的名字那么响亮。很难设想过去这里放牧过大群大群的骆驼，要不是从几张照片中流露出的“真实”，我更难体味这闻名遐迩的赛里木湖的确有过许多动人的季节。我知道，在那样的日子，天和水一样的蓝得出奇，绿茵茵的湖畔由小草和野花织成了春的锦缎。雪山顶上变幻着瑰丽的云彩，草滩上牧放着红棕色的马、赭黄的牛和洁白的羊。一支短笛拨动那透过彩云射下的万缕金光，使天地在光彩和温馨的气息中变得和谐，赛里木湖会显露无比丰富与神奇。总之，会比我们想象的要壮观和深邃得多，博大得多。它所包罗的内涵不是一支歌、一幅画、一段文字所能表述的，就连牧羊人也无法真正认识它（因为一年中还有那么些不能放牧的日子)，更何况我们这些匆匆过客。想到这些，我才发现所谓“扎根”是什么含意，没有根，哪来的苗，哪来的开花和结果?真正是说不完，道不尽的风风雨雨，花开花落……而想到这些，我又后悔没有在那缺红少绿的日子去发现点什么，也许，那灰色之中还蕴藏着一段明快而跳跃的乐章和春日的依恋。
    真的，他们都说：“不出几个月赛里木湖、果子沟又会变得是另一番模样，叫人难以捉摸，使观者消魂！”
    
    后峡的寻觅
    从伊宁回到乌鲁木齐，碰见在莫高窟结识的一群“写生者”，在他们的速写中我发现了一个新奇的地方——后峡。同时，也产生了去看那片藏在蓝天深处的针叶林带的愿望，甚至就在当天，我便挤上了一辆已经爆满的交通车。人太多，我无法靠近窗口，只偶尔从闪露的缝隙中看到一点车外的山。两个小时后，车上松动了许多，这时我才能看清成片的绿色杉林和红黄交映的杂树，才能欣赏到被称为白云般的羊群，悠然自得地点缀在醉人的草滩，那情景很容易使人想起蓝色的坦戈！一时，又重复起一个永恒的梦，要是我自己驾着车……
    小半天功夫便到了后峡，可先前的美丽景色却变成了一片稠密的工矿区。这里几乎没有一幢新建的瓦房，那些陈旧的工棚，用土坯或是石头垒起的泥墙又矮又小，流露出几多贫瘠。这夜，我也领略了几番艰苦，有机会睡在一个冰凉的库房“加铺”上思索些“富贵人生”。一位老人告诉我，这地方虽穷，没有什么新鲜，可每年夏天总有那么多“城里人”来闲转，这两年还有西德和英国的画家来过，只是一到秋凉，便再没有人愿来吹这寒冷的风。
    又错过了季节，可来了，总不能空着回去。
    第二天早上不到七点，便冒着刺骨的风去爬离我驻地最近的山。这山好象没有名，可四处留下了摄影家和画家登临过的遗迹：擦过油画笔的纸，用剩的彩色软管，高级菲林的外包装和那些流行的易拉罐空壳……不知这些艺术家发现什么，但我却真的来了劲。一个小时不到，我终于登上了山顶。原来山顶比我想象的要平，要大得多，几乎可以称为一个小平原，一个长满小草和植物的牧场。山前的视野开阔，可以看到远处的雷山，而山后则是成片的松林。山上的风很大，冷得出奇，我穿完了所有的衣服，还是冻得难以自已，天还没有大亮，我来回不停地跑，不停地跳，等待着阳光带来温暖。艰难地熬了一个多小时，才看见太阳穿过厚厚的云彩透出一抹惨白的光。这太阳没有热度，也不瑰丽，只是给对面的群山增加了一些色彩上的对比，使那一大片墨幽幽的云杉呈现出一抹中绿。渐渐地阳光又使我增强了耐心，我开始期盼这寂静的山林中产生一种跳跃的情感，使冷漠的画面活起来，显出非凡的生命力。可是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羊群，没有马，没有牛．更不要渴望有登山的人，甚至没有飞来一群鸟。而我的“热能”已快耗尽，虽然不情愿，可还是放弃了“苦熬”。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我苦的是找不到下山的路。兴许这山，一到冬天便没有了路，于是我只好沿一条坡度较小的水沟，顺着干枯的水槽往下溜。沟的两边，那披着绿装的荆棘十分“依恋”地在我的睑上、手背上留下好些“纪念”。到了山下，回头望去，才发现所谓的“小路”就在沟的另一边，只可惜一到半山便消失在草丛中，从上往下，自然是“千找百寻终无奈”!而刚才还冻得呼天叫地的全身，却又被汗湿透了。望着山那边，望着牧羊人指引的“美得说不清”的云天深处，我茫然了，竟不知是继续“追求”，还是让一碗滚烫的羊肉汤带给我更多的灵感……
    
    初访白杨沟
    白杨沟，听起来十分普通，可白杨树却常常令人产生一种极富诗意的联想。也许，这是诗人妙笔造就的神奇。
    为了寻觅白杨沟的诗意，我从后峡的一条岔道出发，步行了三个小时，才算赶到了白杨沟。这一路的甘苦不敢多讲，只是受不住火辣辣的太阳对我穷追不舍。湿了的衣服被烤干，烤干的衣服又被汗浸湿，饥、渴和沉重的行装都给我增添了无以言传的“戏剧色彩”(那情景和走乡串镇耍猴戏的差不了多少)。一路上碰不见人，无法替我留下一张狼狈的纪念，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