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苴却砚史料汇编】砚石石品花纹优劣谈

所谓石品花纹，是指渗杂在砚石主要矿物质中的其他物质。砚石由多种矿物质融渗、化合而成。在这个复杂而漫长的大融合运动中，不仅形成了由若干矿物质紧密结合的基本岩石，而且形成既属于整体岩石中部份 ，对相对独立于基本岩石的岩石局部，其在色泽上、矿物质成分上或硬度、粒径等性质方面有别于基本岩石，这就是通常说的石品花纹。例如:端石中著名的“青花”、“鱼脑冻"、蕉叶白”、“冰纹冻”、“金银线”、“火捺”等。

从许多有关论砚的资料看，古人通常是将诸石品花纹分为“佳品”和“瑕品”而区别论述的。例如:古人论端石，将“青花”、“鱼脑冻”、“天青”、“冰纹”“火捺”等称为优良石品花纹，而将“翡翠纹”、“金、银线”、“麻雀斑”、“玉点”等称为“石疵”。

通过以下分析，我认为，古人将石品花纹作如是划分既无充足的理由亦无必要。

首先，从石品花纹的实用价值看，我们确实看到，许多被称为优秀的石品花纹，其所含矿物质在硬度、粒度、干湿度许多方面相同(甚至优于)于基本砚石，而且与周围矿物质融为一体。例如:“鱼脑冻"，被认为是端石中最细腻、幼嫩之处，其质地高洁、滋润温柔，有利于提高砚石的研磨效能。“蕉叶白”亦如此，古人认为:“蕉叶白者，石之嫩处，青之所成”，“蕉叶白”在石砚中不仅无碍研磨，而且有助于提高研磨质量。此外，“天青”、“冰纹冻”、“胭脂晕”等石品花纹亦可作如是观但是，有一个明显的事实是，这些石品花纹无论怎样优秀，仅只是整体石材中的局部，有的仅是整个石材中点缀(如:“青花”)而且，这些石品花纹并不一定都生长在砚堂中，研磨的实用范围仍然是非石品花纹的基本砚石。更重要的是，我们也看到这样的事实:有些被称为优秀的石品花纹，明显地对研磨起妨碍作用;有些被称为“石庇”的石品花纹反而无碍研磨。

例如:“火捺" ，其主要含量为赤铁矿或黄、褐铁矿粉末，在成岩过程中，这些铁质粉末相对集中地聚集在一起形成赤铁矿页岩。“火捺”如生砚堂中，因其硬度较高，又相对集中一处，必然造成同一砚堂中硬度差，这对于研磨是有害无益的。与之相比，被称为“石疵”的“翡翠纹”，硬度适宜，与周围砚石融渗紧密，无碍于研磨。(《砚坑述》:“翡翠有重绿浅绿二种...无妨于墨。")

这样说来，以石品花纹的实用价值为标准区别其优劣是没有足够理由的。

其次，从石品花纹的观赏价值看。从有关资料中古人对一些石品花纹的赞誉来看，许多石品花纹之绚丽多姿是不容置疑的。例如:《宝砚堂·砚辩》形容“鱼脑冻" :“生气团团圝圝如澄潭月漾。”《砚史》亦赞美"鱼脑冻" :“白如晴云，吹之欲散;松如团絮，触之欲起”。赞美“天青”:“如秋雨乍晴蔚蓝无际”。赞美“火拣”:“灿烂若明霞”。但是据我所知，一些被称为“石疵"的石品花纹，其形态未必就不谐和多姿，其色彩未必就不艳丽丰富。例如:“翡翠纹”，《曝书亭集》日:“凝绿若酒汁谓之翡翠”。试想，黑紫的砚石上点缀着“或成块，或条纹”的重绿浅绿色调，即使不予巧用，亦使石砚增添许多生机，何况“翡翠纹”还“无妨于墨”。

又如:“金线”、“银线”、“黄龙"等，或金黄，或银白的粗细相间的纹线天然镶嵌于紫黑的砚石中，有的如闪电，有的如杨柳、有的如江河、有的如水平线....制砚者如遇这样的石品花纹，正是施展艺术才能的机会，不仅不为之遗憾，反而应感谢大自然之恩赐。此外，还有“宝光闪烁"的“五彩钉”，天然成趣的“虫蛀”、洁白圆润的“玉点”....这些石品花纹如生砚石中，无不为砚石增光添彩，何疵之有?

显然，以石品花纹的观赏价值为标准划分石品花纹的优劣也是失之片面的。

再次，从石品花纹表现石质看。不同的石品花纹对应不同的石质状况，这是确实无疑的，不同的石质相应生长不同的石品花纹，有经验的砚工据此可以大致鉴别出砚石质品的优劣等级。我们看到，一般生长有“优良”的石品花纹的砚石确实质品优良。例如:砚石中有“蕉叶白”、“鱼脑冻”、“青花”等石品花纹的，其质地细嫩温柔，研其极佳”。

但是，我们也看到，生长有“石疵"的砚石亦有许多质品优异者，例如:熟悉端石名坑的人均知道，在名坑中采得的大部分佳石中，常常既生长“优秀”石品花纹，也生长“石疵”。

端石名坑以老坑水岩石最佳，其常见的石品花纹既有被称为优秀的“冰纹”、“火捺”等，亦有被称为“石疵”的“金、银线”、“斑钉”、“油涎光”等。《端溪砚谱》记:“西洞每石分四层，第一层名天花板，色紫赤，多斑钉，第四层名底板，色青黑多筋纹间有净者面，作油涎光。”而且，被认为是石品花纹中最优秀的“鱼脑冻"、“青花”等大西洞则稀有难得，“麻子坑”是仅次于老坑的名坑，其佳石中即有“优秀”的“鱼脑冻”“青花”等，亦有“金银线”、“油涎光”等所谓“石疵”。《宝砚堂砚辩》说:被称为“石疵”的“五彩钉”只生长最有名的大西洞佳石中，“杂坑所无”。正因如此，许多石工不惜将大西洞“五彩钉”镶嵌在其他坑石中，“以欺人不可辩”(《古玩指南·砚》)。

这足以说明，在证明砚石质品方面，“优良”的石品花纹与“石疵”可起到同样的作用，从这个意义上讲，将石品花纹分为优劣是很难圆说的。

我以为，若论“石疵”，则砚石中所有的石品花纹均可认为是“瑕疵”但广博而神秘的大自然从来都以万物之不完美来表现其“真”。“瑕不掩玉”，“无瑕非真玉”就是这个道理。

若以观赏价值而论，砚石中所有石品花纹的可一视同仁。正如画家不以优劣论颜色，作曲家不以优劣论音符一样，石品花纹之优劣取决于制砚者对它们的“用”的技巧。这在石砚从单一的实用功能向实用、观赏、收藏等多功能转化的今天尤其如此。当然，从古人对端石石品花纹的分析看，确实也有几种“石疵”是不足取的，例如:“铁线”、“水线”。但我认为，称它们为石品花纹是不对的，“铁线”、“水线”其实足砚石的新近裂纹，因未能在地矿运动中与砚石弥合，遇水则浸入，实际上已造成了对砚石整体的破坏。《端溪砚谱》描述说:“若于线上击之，则应手而断。”对于此类裂纹，制砚者在选择砚料时就应予以避开，此是不言而喻的。

(《中国文房四宝)1991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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